|
|
马国友生前留下的日记。 |
|
|
|
经过长期忘我地创作,马国友的诗稿已积了厚厚的一摞,作品频频见诸各大报刊。然而,他却被一些人看作“神经病”。他也曾想改变生活,想要找一份工作,想买药治病,最终跑断了腿也没能如愿。在无边无际的大雨中,他东奔西窜,却处处被人拒之门外,他悲愤地写下了《雨》:“苍天有泪/岂能无眼!”2008年,在一个春寒料峭的季节,55岁的马国友走完了他的一生。 佳作频频见诸报端 常思/远望/我登上梦之巅/一只相识的巨隼/在展示一般飞旋/它又挺起铁的翅膀/左顾右盼/望着满头年轻的白发/仿佛在寻找/童年那比翼的誓言。 ——马国友《远望》
马国友每一首诗的创作都像一个新生儿临盆,在阵痛中诞生。有的脱口而出的短诗创作,也是在无意识中作了较长时间非自觉的酝酿。可以说,其诗歌无一不是呕心沥血所作。1980年,27岁的马国友已经写了很厚的一本习作。 1986年,在《山东青年报》上发表的《对酒》是马国友发表的第一首诗,也是他较为满意的代表作之一。接着,《山东青年报》又给马国友发表了《甘苦篇》;《海鸥》文学月刊给他发表了《远望》。 1995年,中华当代作家代表作陈列馆来信,说马国友的作品《望青》已列入收藏范围,让他速办手续,这时,他又想起了这篇作品的创作过程。那夜,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突然有一个句子冲口而出:今夜/我在这穿透千年的诗行里/播上雷鸣与闪电。他猛地坐起来,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接着,他又躺下,续成了全篇:为了我们的五谷/焦梢的渴念/为了我们共同的雨声/那一根根绷断的心弦/那一条条充血的泪腺/那一山山枯萎了的期待/那一泉泉拱动不出的辛酸/今夜/我在这穿透千年的诗行里/播上雷鸣与闪电(马国友《望青》)。 然而,在一些人的口中,马国友已是“神经病”。村里的一个人一直对马国友怀有误会。1985年夏天,马国友在水塘边看鱼,他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恶狠狠地说,他的庄稼被马国友拔了,上去就抡拳头。当时有很多人在现场看,可就是没人敢拉一拉,他们说,马国友是“光棍子”、“神经病”。读了这么多年诗书,竟沦落到这种地步,左思右想,种地没有农具和资金,试着去捡点破烂,又实在干不了。在这种情况下,他生出“真不如死了好”的念头。
艰辛度日,泪眼中送走意中人 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我终生的怀念/那时我正无处安身/啃着书/就着泪/把人生读遍/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无望的泪眼/那时我正在苦海中泅渡/拼命地挣扎/也摸不到生活的边沿/当你离去的时候/请记住我最后的呼唤/那时我的歌像五脏一样高挂/苦难中失去了人间的温暖。 ——马国友《哭诉》
沉醉于诗的世界无法自拔的马国友,清贫度日,常年患有神经衰弱和头痛症,一直忍受着病痛的折磨,每听到别人放鞭炮,他的头颅就一炸一炸地震荡。手无粒粮,身无分文,他终于病倒了。开始是头痛,疼得眼睛睁不开,后来两个眼皮肿得像铃铛只剩一条缝,连脸都肿了。 走投无路的马国友不仅要谋生,还要买药治病,他跑断了腿到处找工作却一直未果。有一次,天下大雨,他在无边无际的大雨中东奔西窜,处处被人拒之门外,有感于此,他悲愤地写下了《雨》:“苍天有泪/岂能无眼!”还有一次,天下大雪,冷风刺骨,马国友去找一位多少有点瓜葛的先生,那人不耐烦地说:“扁豆自己往上爬,地瓜秧子架不起来!”回去后,他写下了《地瓜藤》一诗:“一代一代匍匐在地上/站不起来/扁豆们生来就会爬/人们也爱给它搭架。”碰了几次壁后,马国友再也不找工作了,他死了心。 马国友生前有一首念念不忘的诗,是经过了血与火、生与死的磨炼。马国友曾经有过一个意中人,对方曾经站在远处望过他好几次。对于这段经历,马国友曾说:“我年复一年地这个样子,她早嫁到城里去了。她走的时候,我正好到田野漫步,我在山上远远地望了好久,一直望到落下泪来,回来后,我大哭了一场。后来,她让她小弟弟送过好几次信,我都没去过。晚上我还梦见过她,梦见她穿着一件老棉布褂子,裤子打着补丁,她拿出了5毛钱,对我说‘我也没有钱,我走了,给你这3毛,我留下两毛。’我醒来后,一直几天吃不下饭,要不是穷,我们也许成亲了。” 后来,马国友写下了《哭诉》。“当我死后,希望她在天之灵能理解我。我每次重读《哭诉》这首诗总是无语泪先流。”他对她一直无法释怀。
苍天有泪,诗友关怀送来温暖 只有雪花轻轻敲窗/只有晚风来叩柴门/在它们也失约的时候/你的信鸽飞来了/冒着奇寒/响起满天问候的声音/我荒凉的梦境忽有春雨来临/我寂寞的心灵又哭出声音/以水代酒/以情代酒/我向你举起整个命运。 ——马国友《寄友人》
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压得马国友喘不过气来。他经常走20多里地,到安丘城北汶河岸边一坐就是大半天,生不如死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潍坊晚报》刊登的一篇文章,重新点燃了马国友对生活的希望。 事情要追溯到1986年,潍坊日报社编辑孔德平与马国友因诗相识。那年,马国友念了自己的《老槐》后,孔德平曾和了一首:铁塔似的老槐树/在春天里流泪/活着固然值得庆幸/悲哀的是内枯外荣。 马国友第二次去潍坊日报社时,是1993年的6月,天气很热。“孔德平满头大汗看完了我的一大摞诗稿,并且买了1斤炸里脊、1斤炸鱼,管了个酒。没有筷子,我们都用手抓。我走时他还送给我一捆啤酒,绑在了自行车上。没几天,他和逄春阶等几位同行来到了我这荒草野坡。看了我这2米长、2米宽、1米半高的小黑屋。一床破被、一盘土炕,一个小耳朵锅支在外面,除了一只碗以外,别的什么也没有。这天孔老师还给我带来了几件衣服。”马国友回忆起此事时曾说。 逄春阶也曾撰文提到自己与马国友的相识:难以忘记的是那个炎热的中午,编辑部闯进一个矮墩墩的中年人,灰布裤角上沾满了泥土,右脚拖鞋的襻儿断了,用一根细铜丝拴着。方脸让汗湿了的络腮胡遮住了大半,两眼布满血丝。黑皮包鼓鼓地被一双粗糙的手拎着,这便是马国友了。鼓鼓的皮包里塞满的是诗稿。诗都是夜里写的…… 1993年春天,马国友收到了诗友胡兆国的一封信。1986年,胡兆国和潍坊市区的另一位诗友仲伟志等诗歌爱好者曾到过他的小屋。马国友当即给胡兆国回了一封信,并附上了一首诗:忆昔桃园把话拉/坎坷诗里泪行多/劝我忌酒再努力/十年血泪不白洒。 在仲伟志和胡兆国的介绍下,马国友认识了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刘锡宏,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作家协会理事王耀东,两人都对马国友给予了很大的帮助。 1996年,正是天最冷的时候,马国友的小茅屋着了火,幸亏发现及时,他的诗稿和书都抢了出来,马国友仅有的一床棉被却被烧了个干净。 这时,当地派出所的联防队员周献志、金成志来到了马国友家,他们俩每人送了马国友一支钢笔。金成志还资助了马国友50元钱,马国友用这些钱买了几十斤地瓜干,过了一个冬天。 安丘诗友于朝阳经常去马国友家,两人一起谈诗论道。2008年3月份,当他再次来到马国友的小屋时,获悉马国友已于10多天前去世。情之所至,他赋诗一首纪念诗友,其中有这样一句“‘苍天有泪,岂能无眼!’/你曾在这片广漠的寂静中吼过/鲁中山区汶水之畔/你曾用诗歌的声音跟我谈起过诗歌。” 文/图 刘玉良 孙镜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