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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军围城,事发突然,少数消息灵通且有门路者,或逃亡青岛,或避祸乡间,而绝大多数居民无处可逃,只有听天由命。攻守双方炮火不断,困于城中的百姓,稍有风吹草动,就疑神疑鬼,惊慌无措;一遇祸灾异事,便任意附会,谣言泛滥。
疑神疑鬼一日三迁,水开壶响误作炮弹飞临 “偶坐庭中,则恐炮弹自天而降。奔赴家内,则恐屋坏墙倒,致遭压毙;欲下地窖,又虑土薄梁弱,不堪炮击。长者欲走而无路,稚子牵衣而饮泣,终日扰嚷,无一是处。甚至住城东南隅者,扶老携幼,匆匆迁入西南隅;住十字口北者,抱娇儿,领弱妻,迁入南门里,在炮火之下,投亲告友,以为易地则良。” “既到其地,幸蒙容纳,远道而来,似可少休。乃略有风声,又疑有炮至;强坐顷刻,仍心有不安;喘息未定,又携子女他去。竟有甲至乙家之时,适乙已逃至甲家。互相质问,亦不免自笑。真不知谁家为安乐窝矣。” 晋军围城,事来突然,少数消息灵通并且有门路的,逃往青岛等地或下乡避祸,绝大多数居民无处可去,只有困在城中,听天由命。攻守双方互相炮击,城内百姓人心惶惶。忆及当年,丁叔言曾以文学化的语言这样描述。 不仅一般百姓,就是一些见多识广的“上流人士”,一有风吹草动,也免不了惊慌失措,甚至疑神疑鬼。保安会的一位委员,平时处事周全,此间处理所分管的事务缜密无漏。但一听到炮响,便躲入地窖不敢出来。一天,保安会各委员正在办公室议事,这委员忽然起身离座,窜向地窖。旁边的人喊住他,问出了什么事。这委员反问道:“你没有听到炮弹‘呜呜’地从屋顶飞过吗?”大家这才恍然大悟:院子里烧水的水壶已开了,水壶“呜呜”作响,的确有点像炮弹掠过的声音。又一天晚上,保安会几名委员在地窖中商量工作,一委员突然一惊,叫道:“你听,你听!炮声又响了。”大家侧耳静听,确实有动静,但不像炮声。有人爬出地窖察看,但见明月在天,热风扑面,办公室的窗扇被风吹动,忽开忽关,发出阵阵响声。后来,这些事均被传为笑谈。 筲市起火引起惊慌,夜刮狂风谣传神蛇搬家 西城东门外坝崖的北端,有条小街名为“筲(shāo)市”。筲,是木桶的别称。潍县城制作、售卖木桶的商户,大都聚集在这条街上。此街位于西城东北角城墙外,战略位置重要,旅长赵心德派一名营长带队驻守,昼夜巡逻,严防占据东北关的晋军从这里攻入。 8月2日深夜,西城东北方向突然火光冲天,直到天亮仍然未灭,一时谣言四起。经查,原来是晋军便衣队偷袭纵火,企图趁大火攻城。平时,驻守的营长只专注防御晋军攻城,并没有注意防火,更没有想到晋军会偷袭纵火。制木桶的商户都存有不少木料,加上房屋多为木梁草顶,火连成片,整个筲市烧成一片焦土。震怒之下,赵心德将营长大骂一通,令其杀敌折罪。 第二天,潍县防守指挥部贴出通告,说明筲市起火真相,并称捉拿到纵火者一人,已就地枪决。起火原因虽然查明,但人心从此更加惊慌,遇到事情,一些人便添枝加叶,附神弄鬼,到处传言,搞得人心惶惶。 8月6日下半夜,突然狂风大作,尘土漫天,树折枝断。到了天亮,虽然风已停止,但仍然阴霾蔽天,一片昏暗。中午过后,狂风又起,有些枯老的大树被拦腰折断。随后,各种迷信之说传扬开来。有人说,狂风起自东关外王氏祖坟,有一条井口粗、十丈长的大蛇,盘旋着腾空而去,搅起阵阵狂风;有人称,此处有一神树,这树之所以神,是因为里面住着一条神蛇,炮声震动神蛇,神蛇乔迁时带起大风;还有一说,称巨蛇通灵,如果不是大难降临,巨蛇不会走。 一些人声称,曾亲眼见到过这条大蛇。有的说,他看到过蛇首,巨蛇眼睛明如火炬,口吐红舌,不敢近视;有的说,他仅见到巨蛇尾部,蛇尾最细处,有小孩胳膊那么粗,轻轻一摆,碗口粗的树从中间折断;还有的说,因为云雾遮掩,只看到蛇腰,巨蛇蜿蜒惊人,想再细看,眼睛却被大风刮起的尘土迷住。 如此这般,传说者好像亲眼见过,然而再加追究,却又都含糊其辞,坦白承认是听人说的。夜刮狂风,虽为“数年来未有之奇风”,但总归是自然天象。这种现象,折射了战乱中人们恐慌不安的心理境况。 曲解消息安众心 抽签算卦聊自慰 守城开始,东撤的第一军团总指挥部每天有电报传来,赵心德便拿着电报,到保安会宣布好消息。保安会的办公地点离县政府不远,有时赵心德一天要去两三趟。 五六天后,忽然有一天一夜没有收到总指挥部来电,先前赵心德所称“中央已令十六军军长李韫行星夜率师由海道来鲁”,更渺无音信。这天,赵心德空着手来到保安会,城外炮声隆隆,连续不断向城内轰击,好像比往常更猛烈。好消息盼不来,赵心德与保安会委员愁眉相对,默默无言。 过了一会儿,赵心德似乎想起什么,精神一振,对大家说:没有电报,也未必不是好现象,可见前方两军仍旧相持不下,形势没有变化。这时前方只要支持得住,援军一到,立而反攻,可操胜券。 接着,他又给大家打气:中央派来援军,不单关系潍县一个县,也不单关系山东一个省,它关系到全国的大局,我们并非困守孤城。大家要努力奋斗,抱着与城共存的决心,即使永无援军,也不能挫掉锐气。 话虽这么说,赵心德自己心里也没有底,只是表面上硬撑着。在座的地方人士也心知肚明,前景如何,并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盼望援军不来,解围之日难待。一天,聚在保安会的几个委员一时无事可做,烦闷至极,忽然郭雨若兴冲冲地进了门,说自己在家中斋戒焚香,竭诚祈祷,得到第64签,是个好签,赶来保安会向大家报喜。 郭雨若一向迷信占卜之术。他煞有其事地给大家解释签语,言称签语暗喻军民合作,地方不至于遭到大难。大家半信半疑,借此寻求心灵的安慰。 这之后,只要有郭雨若在场,大家就让他摇签占卜,而抽到的往往都是“好签”。其签语诸如“望渠消息问长安,常把菱花仔细看,且说文书将入境,今朝喜色上眉端”等等,不管真假,权作游戏。身处其中的丁叔言也坦承:“占卜之术,人皆知其无凭,即偶值符合,亦适逢其会,岂真有术耶?”“思得一二吉语,以慰理想中之前途,以抒胸怀,亦无聊之极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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