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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名学生走进潍县城,黑色的夜幕已完全笼罩。远处日军守备队的军号声传来,“日本气息越来越浓,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喜悦”——他们兴奋异常;第二天赶往潍县火车站,眼见车站工作人员全是日本人,日军守备队兵营、日本野战邮局以及日本人开的旅馆、饭店分布车站附近,“如今这里早已经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他们的殖民意识又开始膨胀。 落脚脏臭马车店 知事少爷查护照 太阳落下山去,一行十人赶到侯镇。这里照旧没有一家像样的旅店,他们只好在一简陋的马车店落脚。马车店里阴暗潮湿,到处弥漫着马粪的恶臭。 “真是痛苦”——森茂雄在日记中记下了大家当时的心情。一天来经历了意想不到的劳累、辛苦和挫折,又来到这“肮脏的环境”,这些年轻人精神实在提不起来了。他们草草解开半干半湿的绑腿,一个个东倒西歪,几乎瘫在地上。 稍稍松了口气,森茂雄等几个学生来到侯镇警察所,希望得到警察所长的帮助。值班的警察答复官长不在,后来出来一个“又高又胖的什么巡查部长”,面对几个年少的学生,一脸漫不经心。见在这里解决不了什么问题,森茂雄他们只好怏怏而回。 回马车店不多久,一个十七八岁、长相英俊的少年赶来,身边跟两个随从,一人挑着灯笼。少年进门后,言明要查验护照。森茂雄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还挺傲慢的。问他贵姓,少年“操着如水般清脆的官话(北京话)”说:“贱姓徐。”森茂雄思忖,旅行以来头一次听到这么漂亮的官话,看来这小子有点来头。 果然,询问得知,姓徐的少年是寿光县知事的少爷,曾在大城市读过书,“年纪虽小,却善于应酬”。几个人奉承他是个大有前途和作为的少爷,徐少爷受到夸奖,一脸洋洋得意。他仔细查看了护照,便打道回府。 这晚,尽管土屋子潮热、脏臭,但7个人疲惫不堪,早顾不得这些了。他们铺上自带的油纸,很快便进入梦乡。 步行日走八十里 燥热难耐沙尘袭 一天的艰苦跋涉,让这些年轻人睡过了头。森茂雄睁眼醒来时,太阳已经一竿子高了。侯镇离潍县城还有80里路,他们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赶到目的地。 离开侯镇南行,最常见的还是一片片稀疏的高粱地。顶着似火的骄阳,拖着疲惫的双脚,穿行在高粱地间窄窄的土路上,一路燥热难耐。“昨天的疲劳使得全身到处都感到酸痛,四周是一成不变的景色,走着走着,连一座小丘也看不见了”。 越向前走,四周越是荒凉,极少看到人家。“前两小时只看到10户,接下去三个小时只看到5户”。沿途人烟稀少,“水壶里的水都喝完了,没什么喝的了,也没有力气了。沙尘高高卷起,笼罩着我们,汗水渗到眼睛里,举步维艰。远方嘶鸣的驴马叫声,愈发悲哀”。 到达高里吃午饭时,已是下午一点半了。烧饼加砂糖、鸡蛋,比起昨天路途中的三碗酸面,简直就是美食了。他们“好好慰藉了空空的肚子”,休息了大约一个小时,拖起疲惫的身躯再次上路。 “眺望荒野的尽头,不知是霞,是云,还是山?”森茂雄这样想着,拖动无力的双腿,“仍旧无意识地走着,太阳已西斜,终于可以看到云中淡青的山色了。”此山,应当是潍县城附近的擂鼓山,或者是更远的九龙山。 山的北侧,横卧的一片黑绿色,大约就是潍县城。“准是快接近潍县了!”——大家相互鼓励着,继续前行。傍晚时分,他们惊喜地看到了“映照的鲜明山色”,教堂耸立的尖塔也隐约可见。 夜幕渐落,着急的学生向卫兵打听,何时才能到达潍县城。卫兵说大概还有七八里,或者四五里。 不一会儿,天完全黑了下来。这天是7月16日,农历六月初五,又细又弯的月牙儿挂在天边,田野里静得可怕。脚步声,马蹄声,车轮吱吱扭扭的响声,甚至沉重的呼吸声,都听得清清楚楚。尽管有三个卫兵相随,年轻的学生们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遍览潍县火车站 到处充斥日本味 “太好了,太好了,实在太好了!”一阵悠长的喇叭声穿过夜幕从远处传来,学生们兴奋地喊着,这是他们熟悉的日军军号声。日军的潍县守备队,就驻扎在潍县火车站附近。“日本气息越来越浓,心中有种无法言语的喜悦。”森茂雄写道。 “终于到了城市的边缘”,森茂雄再次感叹。7名“怀着勃勃雄心和梦想”的年轻学子,尽管在上海出发前作了充分准备,但还是没有料到,在异国他乡会遇到这样艰苦的旅行。整整两天的长途跋涉,使这些在城市生活惯了的年轻人,充满了对“城市”的渴望。 进入潍县城,卫兵带他们找一家旅馆住下,已是晚上9点。第二天一早,他们与3名卫兵辞别,匆匆赶往火车站,希望尽早赶回济南。到车站后得知,只有下午一点的火车。火车站离县城还有3里路,进城游览,怕时间来不及,他们只好在车站附近逛逛看看。 在这些日本学生眼中,潍县是山东省仅次于青岛、济南的都市,从火车站北望,阔大的城池,雄伟壮观。“铁道沿线,可以见到德国遗留下的痕迹。宽阔的道路,高高的烟囱,欧式的楼房,都是他们充满野心的爪牙们所经营的结果”。“如今这里早已经属于我们的势力范围,在潍县火车站前设有我们的野战邮局、旅馆、饭店,守备队的兵营也比较大。” 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满脑子极端民族主义思想的森茂雄不可能认识到,他们的“势力范围”,是由同样充满野心的日本爪牙们,从德帝国充满野心的爪牙手中抢夺过来的。 在潍县火车站,他们“度过了令人焦急的4个小时,但由于车站工作人员全都是日本人,所以实际上也挺开心的”。在森茂雄以及其他同学的旅行日记中,这种殖民意识和极端民族主义思想的自然流露,屡屡可见。下午1点,一行7人乘上西去的列车,直奔济南。 参与这次旅行调查的7名学生中,宇治田直义毕业后留校任教,在校期间编辑过《支那》月刊和《支那时报》,后著有《支那研究:共和以后》等,回国后曾任日本外交协会事务局局长;汤浅章人毕业后在哈尔滨家畜交易市场工作,后在此创立不破洋行,经营畜产品;森茂雄、太田文哉、富田寿男、广濑涉、藤田稠夫5人,没有查到相关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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