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前不久,解放军总政治部原副主任袁守芳上将专程来潍坊看望老战友。时光如白驹过隙,一晃我俩已有20余年没见面了,再次相聚,就像走到后台的谢幕演员,毫无粉饰地演绎着昔日的逸闻趣事；也像刚从纷繁世界和茫茫人海中停下脚步的人,徜徉在人生博物馆里,欣赏那一张张深层记忆中的“老照片”,追寻那一件件值得珍惜和品味的尘封往事。
　　笔耕情缘
　　说起来,袁守芳上将曾是我搞通讯报道的启蒙老师。上世纪60年代,我有幸参加了军里举办的新闻报道培训班。就是在这个培训班上,我结识了当年的袁守芳袁干事。
　　清楚地记得,他带我到吉林市化工102厂采访,重点围绕“军代表如何重视发挥知识分子作用”这一主题展开调研,两天下来,我密密麻麻的记了一大本子,当研究稿件时,憋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当时的袁干事归纳了四个观点,即,感情上突出一个“亲”字,思想工作上突出一个“细”字,业务上突出一个“信“字”,生活上突出一个“热”字。观点有了,材料齐了,稿子自然水到渠成。这篇稿子发出不久,《解放军报》就登出来了,中央电台还在早间《新闻和报纸摘要节目》中选播。
　　从那时起,我就从心里十分佩服他。后来我调到师里报道组,他在军里当报道组长,我俩合作的机会更多了。在近距离的接触中,我不仅学到了写作知识,还从他身上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受益匪浅。在我的印象里,那些年他确实写出了一大批有影响的上乘佳作。譬如,1969年,在珍宝岛自卫作战中,被中央军委授予“战斗英雄”的陈绍光,其宣传和报道文章就是他亲笔写就。
　　走上领导岗位后,袁守芳更是把写稿这一特长发挥到了极致。据我所知,他在军任政治部副主任、主任期间,先后抓出了“全国拥军模范—赵趁妮”、以解放军三总部命名的“全军基层干部标兵—‘白老虎连’连长刘启波”等先进典型。
师长情深
　　我在同将军几十年的相处和交往中,有许许多多值得倍加珍视和永久收藏的事儿。这次相聚时,我俩一打开记忆的闸门,一个又一个话题便接踵而来,每一个话题都会引出一串又一串饱含深情的故事。这些有趣的故事让我俩时而捧腹大笑,时而又陷入沉思。
　　我们交谈最多的话题,莫过于当年他带领我们军报道队伍“爬格子”的艰辛岁月。说到今天许多人把吃喝当成一种负担时,我俩马上记起当年想吃一碟猪舌头都是奢望的事。
　　大约是1972年,我和当时的袁干事去北京送稿件,住在总参四所。食堂每顿饭除了几个大锅菜外,都摆上几样小吃,其中,有一小碟是猪舌头,他曾几次提出买一碟尝尝。因为当时我是掌管财政大权的“司务长”,若买一小碟猪舌头就会“超支”,于是我们硬是忍着没买。这次相聚,将军当着所有老战友的面又提到这件事,可见,此事给他的烙印太深了。这种情况在今天看来是笑谈,但在那个经济贫乏的年代,却是不争的现实。
　　那时候,我们一天到晚只知道写稿,既不会玩,更不知道啥叫享受。记得有一年,我俩去长白山二道白河某团采访,部队驻地的山顶就是天池,我俩虽然在那儿住了两三天,根本就没想观赏一下近在咫尺的天池风光；我俩还多次去北京、沈阳送稿件,也从来都没想过逛一逛当地的名胜古迹。
　　在我的印象中,袁守芳不喝酒,不抽烟,不打牌,对名啊利啊这种东西更是置之脑后。
　　1971年部队调资,按照规定,1959年以前入伍的副团职以上干部可连调两级工资。当时的袁干事按入伍年限够条件,但是报道组长是个无职无权无级别的“空头支票”,当时,军里专门为他能否享受副团级待遇问题请示了军区,答复是“报道组长不能享受副团级待遇”。对此,他若无其事,仍像螺丝一样把自己牢牢拧在宣传报道这个岗位上。为了表彰他的敬业精神,年终军里给他记三等功一次。
　　在我们心底珍藏的故事中,不仅有严肃的“正剧”,也有耐人寻味的“喜剧”。
　　记得大约在上个世纪60年代末,沈阳军区新闻干事来我们军参加报道会,按当时军机关规定,军区科长以上的领导才能派车接送站,当时的袁干事去小车班要车,结果没有要成。眼看火车快到点了,大家都很着急。事后,我开玩笑地说,将来咱们军报道组的干事都当个师长、旅长的,省着派个车还得去求爷爷告奶奶的!没想到20年后,我们军报道组有3个干事同时任职于解放军总政治部,除袁守芳任副主任外,一位任秘书长,另一位任干部部长。一个报道组同时出3位将军在总政治部任要职,这简直就是传奇般的故事。
　　有一次,我俩去沈阳军区政治部新闻科改稿,因为当时急着赶路没顾上从单位开介绍信,军区政治部的门卫死活不让我们进去,我们说,是新闻科约我们来的。门卫说,谁约的也不能进。我就把盖有公章的稿件拿出来作证明,门卫还是不放行。袁守芳想进门卫室给新闻科打个电话,门卫一下子把电话按住:不行!就这样,我们在门口折腾了十几分钟,最后是新闻科的李之熙科长出来解围,才把我们领了进去。
　　还有一次,我俩进京给《解放军报》送稿,在门口也有类似的遭遇。对此,袁守芳幽默地说:“人家看我俩穿着老羊皮大衣,戴个狗皮帽子,还以为我们是从威虎山下来的呢!”大笑之后,我对他说:“今天他们不让我们进门,明天你到总政当个首长,到那时,报社就是请还不一定请得到呢!”
　　谁能料到,多年后,袁守芳果真先后就任济南军区政治部主任、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之职。我想,这种巧合是与他具备超强的工作能力、较高的政治素养和一贯的勤奋认真分不开的。
战友情长
　　交谈中,我竟忘记了坐在我身边的袁守芳是一位高级将领。直到一些老战友都陆续来了打招呼时,才突然意识到我俩之间的“距离”。于是,几次起身要离开这个坐位,都被他按住。后来趁他与来人打招呼时,我急忙离开,他又招手硬把我叫回来。
　　面对此情此景,让我不由感慨万千:人这一辈子好比是一次长途旅行,旅途中,随时都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与你结伴而行,在这匆匆过客中,当与你处于同一地平线时,能够同甘共苦,携手同行,一般是容易做到的；一旦拉开距离,尤其差距悬殊时,还能待之如初,确实难能可贵。
　　我不会忘记,袁守芳在军政治部当主任时,我从师里调到军宣传处当处长,我人还没到宿舍就给安排好了；当发现没有电话时,他又亲自找通信连给安上；见我家没有电视,他又搞来彩电票,并借款帮我买上。还有一次我下部队时遇到车祸,他在医院一直陪我手术结束。第二天一早又赶到医院看望。我至今清楚地记得,他坐在床边,紧紧握住我的手,两人都禁不住哭了。
　　调任总政治部副主任后,他曾多次邀请我进京,但我总是失约。说心里话,在职时虽然没少往北京跑,但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办完事就急忙往回赶。现在想起来,世间的事就是这么怪,能做到时却想不到,能想到时却做不到,可能正因为如此,人世间才会留下无数的遗憾。
　　1998年,我将过去的稿件结集出了一本叫《耘墨情缘》的书。得知我出书的消息,将军百忙当中寄来贺信。我收到信后,觉得这既是对我的鞭策,也是对我们多年从事报道工作结下友谊的充分肯定。我想把这封信收到书中。美中不足就是字与字之间间隔较大,拍出来不太美观。于是把原件连同格式要求一并寄给他,他很快就把重新抄写的贺信给寄了回来,并附信说,若不行的话可再抄一遍。此举令我非常感动。像他这样的领导,每天的繁忙程度可想而知,能做到这样实属难得。
　　贺信的全文是:
占武同志:
　　欣闻你将30多年的新闻佳作结集出版,谨致热烈祝贺。每当回首我们共同战斗的岁月,最使我难以忘怀的是,我们在崎岖的笔耕路上不懈攀登和人生行程中结下的纯真情谊。转业后,你仍笔耕不辍,这种锲而不舍的毅力和精神,实在难能可贵。
　　我想,一个真正的有为者,就是在这种不息的奋进中实现其人生价值的。
　　　　　　　　　　　　袁守芳
　　　　　　　　　　　九八年九月
　　战友情难忘。这次的暂短相逢,也是一次真情回放,更是一次友谊升华。多年不见的老战友都敞开心扉,话当年激情燃烧的岁月,谈今天心满意足的生活,尽情地说啊、笑啊……临走,将军和大家握手话别,依依不舍。
　　此刻,我惊奇地发现,今晚的夜空,天更蓝,月更明,星更亮,它们似乎在见证人间这幕战友深情。在这里,我把将军2011年寄给我的新春贺卡上面的话作为结束语:
　　战友是琴,演奏一生的美妙；
　　情谊是茶,品味一世的清香。

　　本版撰稿:郭占武

编后话
　　每个人都有自己特殊的经历,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一段难忘的记忆。“蓦然回首”栏目与您相约,刊发与潍坊有关及潍坊籍人具有深刻内涵的回忆文章,尤其欢迎普通人参与潍坊重大历史事件的亲身经历。文章突出个人视角,风格真诚,不掩饰,不虚伪,字数在3000——4000之间。同时,刊发关系潍坊普通人的组照,照片不分新旧,但每版尽量突出一个主题,要有故事性、可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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