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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诉人:莫伦(化名),男,30岁,某物业公司保安 高大的莫伦穿着一身保安服,显得英气逼人。他说,再过几个月,自己就要当父亲了。平时他一天做两份工作,白天在物业公司做保安,晚上还要去一家物流公司兼职。为给孩子挣奶粉钱这么拼命?我问他。他摇摇头,在他低声的诉说里,我听到了一个令人扼腕叹息的故事。 受尽溺爱的养子 我从小生活在一个比较优裕的家庭,父亲是小城里一个执法部门的二把手,母亲则是一位小学教师。我有两个姐姐,大姐比我大十岁,二姐比我大八岁。一家人对我的爱,近乎于溺爱。尤其是年迈的爷爷奶奶,对我更是娇惯得不得了。 记得我八岁那年的一个夏天,中午放学回家看到妈妈正在做凉面,我大声说:“我不吃面条,我要喝大米稀饭!”妈妈好声好气地哄我说:“天热,吃凉面多舒服。”妈妈在锅灶前忙得满头大汗,可我却不管不顾地嚎哭起来。正巧这时奶奶来给我送绿豆汤,她当即把妈妈训了一顿,然后又亲手给我熬上了大米稀饭。妈妈忧心忡忡地对奶奶说:“再这样下去,伦伦怕是要被惯坏的。”奶奶理直气壮地说:“我就这么一个孙子,当然不能让他受委屈了。” 小的时候我很聪明,再加上妈妈当老师,所以教我的老师对我格外好。班主任老师让我当班长,管班级纪律,可我却带头捣乱。我把老师坐的一个木头方凳的其中一条腿用锯条锯短,然后在下面垫了一块泡沫。老师休息的时候,像往常一样将凳子拉到屁股底下,结果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班里的同学乐得哈哈大笑,气得老师的脸都绿了。后来老师查出是我干的,碍于妈妈的面子,只是严厉地训斥了我一顿而已。 晚上睡觉时,我听到父母房里很晚还有说话声。好奇心使我光着脚小心翼翼地走到他们房门口偷听,只听妈妈说:“这样下去,伦伦怕是没有大出息了。”爸爸接着说:“我看也是,当初真不应该听他奶奶的。咱这俩闺女随咱俩多懂事,抱养的就是不行……” 原来我是父母抱养的孩子!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和他们一下子就不亲了。在心里,我再也不把他们当成我的父母了。 误入歧途的少年 如果说以前的行为纯属男孩子调皮的天性使然,那么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我就开始刻意做一些让老师和家长头疼的事了。 自从上了中学后,我就基本上不去学校上课了。期间,妈妈不止一次苦口婆心地劝我,奶奶更是抹着眼泪求我。至于父亲,这个一直和颜悦色的男人,竟然在我一再逃学后狠狠地暴打了我一顿。不管是哀求还是暴打,都没能将我的心拉回来。我和几个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整天混在一起,不是吃喝就是玩乐。起初我们还只是从家里偷偷摸摸地弄点钱,后来就开始琢磨起歪门邪道来了。我们几个人守在一些小学校门口,跟踪那些独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走到僻静处,就连比划带吓唬地让他们把口袋里的钱拿出来。还别说,那些孩子的口袋里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的装着钱,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那一群人连家都不回了。 有一次,在吓唬一个小孩掏钱时,最初他还很听话,在掏口袋时,他看到一个大人骑着车子经过,就大声喊了起来。我当时手里正好握着一把小水果刀,听到他喊叫,吓得不知所措,本能地想阻止他,就拿着刀子捅了过去…… 被警察抓起来后,父母闻讯赶到了拘留所。好在那个孩子穿得厚,并没有受伤,再加上我还不到16岁,所以在教训了我一顿之后,警察就让父母把我领回了家。父亲在小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看到他在警察面前点头哈腰的样子,我的心里隐隐有了一点自责。 无法弥补的过错 从公安局出来后我老实了一段时间,甚至还背着书包去上学。父母为此还露出了久违了的微笑。 那时我的大姐已在北京读研究生,二姐也在一所沿海城市读大学。她们经常给我买一些书寄回来,还写信鼓励我好好学习。如果我能一直这样下去,那么我的人生将会和现在截然不同。但可惜的是,在那些狐朋狗友的召唤下,我又重蹈覆辙。 自从经历了拘留事件后,我们不敢再去抢劫小学生了。没有钱,我们就没法去买酒买烟,没法去打游戏。我们逼着被我们称为“军师”的刘留(化名)想办法,刘留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就是莫伦你得受点委屈。 刘留说,我们当中就我的家境最好,所以只要想办法到我家,就能弄到很多钱。刘留的办法是这样的:他们用“苦肉计”将我身上弄上点伤,使我住进医院。然后给我父母打电话,他们肯定会立马赶到医院。我想办法拖住父母,这样刘留他们就可以去我家“盗窃”了。起初我还持反对意见,一是怕自己受罪,二是对父母还有一点恻隐之心。但过了几天,想要吃喝玩乐的心蠢蠢欲动,再加上刘留的旁敲侧击,就无声地答应了。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把家里的钥匙给了刘留,嘱咐他一定要把门锁弄坏,以防父母怀疑到我。 一切都如我们预料的一样,当父母听到我住院的消息后,立即赶到了医院。看到我的伤势并不重,父母才长舒了一口气。爸爸坐在病床边,用爱怜的眼神端详着我;妈妈则一边给我剥香蕉,一边问我想吃什么东西。那一刹那,我很后悔和刘留勾结起来欺骗了他们。虽然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但他们给予我的爱一点都不少,只是我一再让他们伤心失望,他们才对我有所疏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家里被盗后,父母第一时间报了警。不到两天的时间,警察就顺藤摸瓜,把我们一伙给揪了出来。 得知真相的父亲气得当场晕了过去,虽然抢救了两天两夜,但依然没能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那年父亲还不到五十岁。 永不再来的亲情 父亲去世后,母亲对我也彻底死了心。 我最后一次见她,是我第二次从拘留所里出来之后。那是个冷风萧瑟的晚秋黄昏,当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发现家里一片昏暗。母亲和大姐依偎着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家里安静得没有一点人气。我怯怯地叫了一声妈,妈妈一声不吭。昏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庞。大姐站起来,用冷的不能再冷的声音说,你不是这个家里的人,你以后再也不要到这里来了。我沉默了一会儿,就要转头离去时,妈妈虚弱地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说,你等一下! 妈妈从房间里出来后,手里拿着一只厚厚的信封。她把信封递给我,低声但清晰地说,这是两千块钱,你以后好自为之吧。 父亲的猝然早逝对母亲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母亲是那种白净清秀、贤妻良母型的女人,她喜欢看书,不管多么忙和累,只要有时间,她都会捧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受母亲的影响,两个姐姐也是爱书如命的人。而父亲则是一个敦厚的,很有领导气质的男人,偶尔的,他也会说些很幽默的话,逗得一家人哈哈大笑。尤其是母亲,看父亲的眼神里总是盛满了爱和依恋。若干年后,当我也有了自己的感情经历后,我才明白父母的感情有多深,我对母亲的伤害就有多深。 痛彻心扉的忏悔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也从当年的那个小混混成为别人的丈夫。再过几个月,就要升级为别人的父亲了。一些苦,一些痛,都在时光隧道里渐行渐远。只是对于养父母的愧疚与思念却与日俱增。 我现在住的这套房子,就是母亲留给我的。二十八岁那年,正在我为结婚没有房子而焦急万分的时候,父亲的三弟,也就是我的三叔,找到了我。他告诉我,母亲在三年前就已经离开小城,去北京大姐家定居了。临走前,她将她住的那套房子托付给三叔,让三叔帮着租赁出去。母亲说,以后我若走上正道,就在我结婚时把房子赠予我,那些租金也权当她留给我的礼金。母亲临走前已做好了公证,委托三叔办理这些事情。 我急切地询问母亲的归期。三叔摇摇头,说她再也不会回到这个让她伤心绝望的小城了,她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今生有缘母子一场,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我的泪水像决堤的河水汹涌而出。那个没有生我却将我当成亲生孩子养育的母亲,即使我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她都依然将我当成她的孩子来疼爱。母亲没留下她在北京的联系方式,也许她再也不愿见到让她伤心至极的我。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啊。我会像两个姐姐一样好好学习,听父母的话。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也许今生我都没有再见到母亲的机会了,但我依然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好好努力。现在的我一天做着两份工作,白天做保安,晚上去一家物流公司兼职。虽然辛苦,可是非常充实。我的妻子是一个很贤惠的女人,她不嫌弃以前的我,她说只要我浪子回头,她就会爱我一辈子。我相信有一天,母亲会感应到我虔诚的忏悔和努力。到那时,我一定会让母亲享受到一个儿子的爱与孝。 本版撰稿: 张可军 编后语 抚慰心灵,沉淀人生。《真情倾诉》曾是广受关注的版面,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将继续以关注普通人的情感生活为己任,包括永恒的爱情、可贵的友情和亲情以及其他一些个人情感,为您提供一个排遣郁闷、沟通情感的平台,给您敞开心扉的诉说机会,聆听您的故事和心声。 我们期待您的来稿,稿件要求有真意、不卖弄,字数在3000字左右。投稿邮箱:wfwbzqqs@163.com。感谢您的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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