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调查发现,学生旧被褥被大量回收　◎部分流向小旅馆,多数被大回收商收购,或用于蔬菜大棚或进入棉纺厂翻新
每到毕业季,成千上万套的大学生被褥被“淘汰”,不少商家在这些被丢弃的被褥里发现了“商机”,低价将毕业生被褥回收。那么,这些已经使用了几年的被褥回收后究竟流向了哪里?6月24日至30日,记者调查发现,不少毕业生的被褥流向了小旅馆,还有很多被褥被翻新重新加工后投入市场。对此,皮肤病专家建议,最好不要用这种回收再翻新的被褥,以免发生皮肤不适的症状。

记者打工调查被褥回收
回收一套被褥30元,直接从楼上往下扔
　　“同学,有卖被褥的吗?30元一套。”6月27日上午,在潍坊学院5号宿舍楼,一名女子正逐个宿舍敲门询问。不一会儿,她就回收了厚厚一沓被褥,这些被褥先被放在阳台上,最后统一从楼上扔下去。楼底下,一名男子开着三轮车收被子。
　　“每次都能收好多被子,自己拿根本拿不了,只能从上面扔下去了。”收被子的女子赵某对记者说,她回收毕业生被褥已有多年,楼下等待装车的是她的丈夫。
　　记者借机表示可以帮她打工,正在忙活的赵某想了想便答应了。随后,赵某便教记者如何回收被褥:挨个敲毕业生的宿舍门,有卖被褥的马上买下来,暂时不卖的也可以先把钱给他们,到时再过去拿,收好后统一从阳台上扔下去,楼下会有人接应。
　　赵某告诉记者,潍坊学院有七八栋宿舍楼,每栋楼里都有一两层楼是毕业生宿舍,每层楼里大概有100个宿舍,每个宿舍8个人,算起来,差不多有近万套被褥可以回收。
　　记者看了下,一套被褥一般包括两床被子、一床褥子、一床垫子。单卖的话,被子每床10元,褥子垫子每床各5元,成套卖的话30元。“刚来学校的时候,这些被褥都是学校统一购置的,当时是500元一套,用了四年现在就只值30块钱了。”一名学生对记者说。
大多数毕业生嫌麻烦,离校前卖掉被褥
　　赵某说完,便让记者独自前往女生宿舍收被子。在6号宿舍楼,记者敲了100多个毕业生宿舍的门后发现,多数毕业生都会卖掉自己的被褥。“被子盖了四年了,邮回去得花好几十块钱,家里又不缺被子,干脆卖了。”6号楼的一名女生对记者说,她家是滨州的,如果将被褥带回去很麻烦,30块钱卖了就卖了,反正以后也不用了。
　　相比女生而言,男生卖被褥的更多。“主要是盖了四年太脏了,以后再买新的。而且家里的被子都挺好的,比这些被子好多了,带回去也不盖,怪麻烦的。”一名男生告诉记者。
　　在5号楼5481宿舍,该宿舍8个人的被子一起卖给了记者。在走访的100多个宿舍里,大部分毕业生都会选择将被褥卖掉,理由多是觉得带回去麻烦,并且被子盖了四年早就脏了。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这些回收被褥的人不光在潍坊学院大规模地回收被褥,而且也在潍坊医学院、潍坊职业学院等院校大量回收毕业生的被褥。如果这些学校的多数毕业生被褥也卖给他们的话,那么数量会是相当惊人的。
回收商打价格战,楼管人员也在收被褥
　　6月28日中午,记者在回收完被褥后,赵某告诉记者,不能再雇用记者干活了,因为另外一家姓周的回收商把收购价格提了上去,大部分毕业生都选择把被褥卖给他们了。“他们的垫子褥子都10元,被子15元,咱们垫子褥子才5元,被子10元。每样都比人家低5块钱,肯定没人给咱们了。”赵某说。
　　赵某告诉记者,本来她们回收被褥已经“找好了关系”,当时整个潍坊学院有9家收被褥的,最后只剩下了两三家,当然,找关系也得有花费。“现在,那家姓周的可能也找关系了,他们的收购价格又高,这样一来,我们就很难收到被褥了。”赵某说。
　　不过,这一问题在当日下午很快就被解决了,解决的办法是,赵某负责仍按照低价回收被褥,等回收完后,再把其中一部分卖给姓周的回收商。“这样虽然赚的少了,但是量多了,总体上来说也还可以,再说姓周的要的也不多。”
　　同时,记者在女生宿舍6号楼发现,楼管人员竟然也在收购被褥,并且还在宿舍楼的小黑板上打出了广告。当有收被子的回收商进出时,该宿舍楼楼管人员就会加以阻止。记者以毕业生的身份前去询问了其中一位楼管人员,对方告诉记者,她们回收的价格虽然不高,不过是给老师们回收的,建议记者把被子卖给她们,权当毕业之后谢谢老师。
不管脏不脏都回收,只要是棉花被就行
　　6月29日,是潍坊学院毕业生离校的最后一天,也是回收被褥的最高峰。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这一天,仅赵某这一家回收商就能回收几百套被褥。
　　赵某告诉记者,褥子垫子回收时5元钱,她转手卖十二三元,被子回收时10元钱,再卖的时候就将近20元。如果一天回收200床被子,就能纯赚2000元。
　　“我们中间商其实赚得不多,大头都让‘上头’赚了。”与记者一起打工的一名鲍姓男子告诉记者。当记者问及“大头”是谁时,该男子只告诉记者是大型棉纺加工厂。鲍某是赵某的朋友,与她合伙一起回收被褥赚钱。
　　“其实我们回收的是棉花,这些被套啥的都没用。棉纺厂一般都把被子里面的棉花处理后纺成纱线,再制成其他东西,纺成纱线后就什么都可以做了,也有做成衣服的。”鲍某说。
　　记者在回收被子的过程中发现,回收商对被子的质量要求并不高,只要是棉花的就行。6月29上午,一名男生拿着一床十分脏旧的被子来卖,记者隔着一段距离都能闻到被子散发着很大的异味,但是鲍某没仔细看就收下了。当记者询问这么脏还能用吗,鲍某告诉记者,不用管被子好坏,只要是棉花被一律都收,要是不确定是不是棉花被,可以拿个剪子剪开看看再收。
　　记者发现,回收商把被子回收来之后,就会随手扔在地上,很多被子都散发着很大的异味,并且有很多污垢痕迹。“没关系,不用看干不干净卫不卫生,就用里面的棉花而已。”鲍某说。
回收被褥链条
高校毕业生
　　大部分毕业生都会将被褥卖掉,多因为觉得带回去麻烦,并且被子盖了四年早就脏了。
小旅馆
　　很多小旅馆都会收旧被褥,他们不仅收学生自己送过去的,也收校园被褥回收商的。
校园回收商
　　每到毕业季都会进驻校园大量回收毕业生旧被褥,而且相互之间竞争激烈。
大回收商
　　大规模收购校园回收商手中的旧被褥,记者调查发现,有省内其他地市的,还有外省的。
大棚种植户
　　据大的被褥回收商称,他们一般卖给菜农,用于大棚保温,效果好又便宜。
棉纺加工厂
　　将旧被褥里的棉花重新加工,纺成纱线,再制成其他一些物品,如衣服、棉被等。
记者追踪采访被褥流向
比较干净的被褥会被一些小旅馆买走
　　当记者问及回收这么多被褥干什么时,鲍某告诉记者,有一部分稍微干净点的被褥会被小旅店买走。6月28日下午,当记者在收拾回收来的被褥时,一位自称姓李的中年妇女告诉记者,她在坊子区开了个小旅馆,想要买20床被子回去用。在与赵某商量一番后,最终以30元一床的价格成交。李女士认真挑选了20床比较干净的被子,装在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上后离去。
　　10元钱收来的被子30元卖,20床被子足足赚了400元。但赵某却并不高兴,她说:“其实不大愿意卖给小旅馆,因为他们都得挑干净的,挺麻烦的。”正说着,赵某接到另一家小旅馆的电话,对方也表示要购买被褥。“他们估计买回去晒晒,就当新的用了,都是小旅馆,很不卫生。”另一家被褥回收商张某告诉记者。
　　一名大四毕业生小达在听闻小旅馆收价如此高后,不愿意低价卖给校内回收商,便将自己的两床被子抱到校外售卖。很快,小达走进潍坊学院北门一家小旅馆,该旅馆老板张某在得知小达来意后,粗略检查了一下被褥,便将两床被子买下了,并表示如果有的话还想继续收购。
　　“这条街上的小旅馆很多都想要,只要有我们就收。我这里还想要10床,加上其他的旅馆,差不多要100床吧!”张某说,这些二手被褥主要是艺考时候用。“艺考时学生多,被子不够用的,这种被子不是很脏,也挺便宜。”
　　回收商张某告诉记者,他在回收时有好的被子就会留起来,然后卖给旅馆,每床被子能赚20元。“卖给旅馆价格高,不过旅馆要的少,而且只要干净的。”张某说,有的旅馆会把自己旧的被子给他,加上几块钱换一条新点的被子。“昨天有个旅店就买了我30多床,都是‘以旧换新’。”
剩余大部分被褥被一些大回收商收走
　　由于旅馆使用量相对较小,而且都要一些比较干净的被子。那么回收来的大部分比较脏的被子去了哪里呢?鲍某告诉记者,他们已经联系好了江苏省的一家大回收商,过几天那位回收商就会派车来拉他们回收到的被子。
　　鲍某说,他在附近的东方世纪城小区租了几个地下室,几天下来,地下室里已经堆满了回收来的被褥,要是江苏那边再不来拉的话,怕是快要长毛了。“他们回收的是棉花,把棉花重新纺成纱线,然后什么都可以做了,比如衣服、棉被都可以做。”鲍某说。
　　随后,记者拨打了那名江苏回收商的电话,在电话里该回收商告诉记者,他们都是按吨回收,回收回去是纺纱做布,不会出现黑心棉的问题。
　　另一位济南的回收商楚先生告诉记者,他们回收被褥主要是给蔬菜大棚做保温被。“这些被褥都是大学生用的,用于大棚保温非常好,价格又便宜,比专业的大棚保温被便宜多了,很多菜农都来买我回收的被子。”楚先生说。
　　虽然电话中各个回收商都表示不会出现黑心棉的问题,但是很多“圈内人”却不以为然。记者帮忙一起回收被子几日后,一些校园回收商已经和记者熟悉起来。张某告诉记者:“一开始不太熟悉的人问我回收来做什么,我都是说做大棚保温被,实际上就是卖给那种大型的回收商,他们大规模要那些破棉花,至于做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①校园回收商到学生宿舍楼上收购被褥,然后直接从楼上扔下,在楼下等待的人将一摞旧被褥搬上三轮车。

　　②在潍坊学院北门处的一家小旅馆内,老板将毕业生送来的被褥展开,检查是否干净,以便收购来使用。

　　③一名潍坊学院的大四毕业生听闻直接将被褥卖给小旅馆价钱要比卖给校园收购商高时,就抱着被褥到一家小旅馆卖。

　　④每到毕业季,校园被褥收购商都会在各大高校校园内打出广告,大部分毕业生嫌麻烦,会将自己的被褥卖掉。
算账　校园回收商称赚的是“小头”
　　回收大学生使用过的被褥利润有多大?记者算了一笔账,校园回收商回收一套被褥一般30元,转卖给大回收商,按照一床被子20元,褥子垫子每床13元来算,一套被褥46元,校园回收商虽然赚的是小头,一套也净赚16元。
　　“我们校园回收商利润并不算太高,他们‘上头’的挣得才多。一床被子收10元卖20元,我们赚10元,但是‘上头’重新翻新了,一床被子能卖100多元,我们和他们相比,利润太低了。”说起这些,张某显得很无奈。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大学生使用的被子一床一般重5斤左右,约400床被子就能有一吨棉花,从校园回收的费用差不多在五六千元左右。“我们卖给大型回收商,一吨赚几千块钱。但是,这仅仅是流通的一个小环节,‘上头’再加工当新的卖,利润要翻好几倍。”张某告诉记者。
部门　翻新被褥商流动性大难监管
　　随后,记者电话采访了市质监局和市工商局,两个部门都表示,被褥翻新并不属于他们的责任范畴。
　　市工商局工作人员表示,他们负责商品的流通环节,如果商品有质量问题,他们可以根据相关规定处理,但翻新被褥属于生产环节,应该属于质监部门管。
　　质监部门工作人员称,虽然翻新被褥属于生产环节,但质监部门只负责监管正规企业,而翻新被褥的商家一般没有正式工厂,流动性较大,对于这种商家他们没法监管。
　　回收商张某告诉记者,按要求回收的被褥不得加工成与皮肤直接接触的物品,但现在没人管,不少人就钻了空子。
　　记者随机采访了几名市民,他们纷纷表示这种翻新后的被褥不敢盖。“那么旧的被褥重新加工做成新的,想想都恶心。”家住奎文区苇湾社区的居民王女士说。
专家　不合格被褥会引起皮肤病
　　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下发的《絮用纤维制品质量监督管理办法》明确规定,不得将被污染的纤维及纤维下脚、废旧纤维制品或其再加工纤维、发霉变质的絮用纤维等物质作为生产生活用絮用纤维制品的原料。
　　然而,大多数回收的被褥都属于已经污染或者废弃的纤维,倘若使用这种纤维制造的被褥衣物等,会对人体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呢?为此,记者专门采访了潍坊市第二人民医院皮肤科主任李敏。
　　李敏告诉记者,被重新翻新的被褥里面可能存在大量细菌、寄生虫、病毒等,市民长期使用极易产生皮肤不适的情况,所以建议市民遇到不适情况,应当检查一下所用被褥是否干净,如果不干净的话应该拒绝使用。
　　　　　　　　　　　　　　A4-A5版文/图　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