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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玉梅 不知道人到底能有多少记忆,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记忆,或许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记忆真是奇妙的感觉,深邃宽厚、无边无际,是上天的恩赐。 近处的记忆像一个面,很多、很广、很琐碎;远处的记忆是一些点,断断续续,有的清晰、有的模糊。 我现在三十多岁,回忆二十岁以前的事,能清晰记得的也没有多少,有的倒不是忘记了,只不过没人提醒的时候,一般都躲在某个角落里潜伏着,不经意间在脑海中闪动。 童年的记忆最美好,有快乐、有伤心、有尴尬,可回忆起来嘴角都会泛起笑意。 最早能记得的场景,应该是差不多四岁的时候,一天早晨,我提着一个长把的篮子在家门口等妈妈,妈妈说要带我去赶集,我就提了篮子等着,让妈妈给我买我爱吃的小石榴(就是山楂),心里那个兴奋劲全在脸上,连过路的人都知道我要去买好吃的。 东埗是家乡一座不高的小山,山上有很多的灌木和蓬草,有浑身带刺的酸枣、叶片弯弯曲曲的曲曲芽,有厚厚尖圆形叶片老虎爪,有可以用来当哨子的谷笛,还有草叶子上有黄圈圈的打碗花。山上还有古怪的“神仙洞”,里面住着能掐会算的“小神仙”,“小神仙”已经去世多年,他的洞府想必也已经荒芜了,或许已经成了小动物的游乐场。 山上有些零散的地块,农民大多用来种植地瓜、花生之类的作物。记得和妈妈一起去东埗的地里切地瓜,妈妈要先把地瓜刨出来,然后再把它们切成片晾干。 妈妈用刨刀切片,我就负责把它们一片片地摊开。妈妈刨到了一个特别大的地瓜,得有四五斤重,妈妈很高兴,招呼我过去看,我也稀罕得不得了,抱在怀里直跳,村里的一个老太太看见了,就来逗我,说:“送给我好不好?我当个枕头用,晚上饿了就啃一口。”我一听别人要我的地瓜紧紧地抱着不放,那些大人看我紧张的样子,就站在那里笑。 怎么能忘了最最快乐的“打嘭嘭”呢?盛夏的中午,妈妈去河边洗衣服,我当然要跟着啦。妈妈洗衣服,我就泡在河水里玩,河水清澈见底,河床很平缓,也不太深,我那个年纪的小孩刚刚没到大腿。 趴在水里,两只手抓着搪瓷盆子的边,借助盆子的浮力漂起来,两只脚来回的打着水花,发出“嘭嘭”的声音,翻出洁白的水花,还要炫耀地向妈妈喊:“看啊,我会游泳了!”妈妈就笑,一边把洗完的衣服铺在河边的细沙滩上,让正午的阳光把它们晒干。那沙子细细白白、干干净净的,沙滩上有一种叫“倒嘎”的小虫子,非常有趣,它是倒着爬的。发现它的时候只要轻轻碰碰它的身体,它就会飞快地向后爬着找到自己的洞钻进去。我们这些恶作剧的小孩可不会让它那么轻松地回到洞里,等它快退到洞口的时候连沙子带虫子一把抓起来扔到远处,然后再看着它可怜巴巴、惊慌失措的倒退…… 河边不远处是一片树林,叫做“黑树夼子”,是小孩子们的秘密花园。那时候都不富裕,连柴火也不够烧,秋末冬初的时候小孩子都要去捡树枝、搂树叶。我妈倒没指望烧我捡的柴火,不过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我怎么会置身事外呢?早上天刚蒙蒙亮,一大帮孩子互相喊着,一手挎着筐,一手抓着竹耙子,从家里跑出来,跑进树林,散布在各自划定的势力范围,把落在地上的树枝和自己能够着的树枝掰下来,拢成一捆,用拧在一起的草绳捆起来,用耙子把落叶耙成一堆,装到筐里。 树枝树叶捡干净了,大家就找宝藏:可以吃的蘑菇、地皮儿之类的东西,或者玩捉迷藏,直到大人做好了早饭开始吆喝小孩回家吃饭,我们才背着柴火拖着筐的开始往家走。如果运气好捡到了蘑菇,中午就有美味的蘑菇汤喝了。我只认识一种淡黄色的小蘑菇,我叫它“小黄鸡”,不知道学名叫什么,长的跟口蘑有点像,不过小得多。味道很不错,长大以后再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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