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凤鸣
　　距村子二三百米,有一条汶河,蜿蜒迤逦的流水,一年四季缓缓地自西向东流淌着,碧绿、清澈。“哗哗啦啦”的水声清脆悠扬。烟波粼粼,万般柔情。汶河是我童年最曼妙的天堂,也是我人生旅途中一汪纯净的精神乐园。
　　春日里,少年的我,是经常走近汶河的。天气渐渐暖起来,大部分的草,已生长出地面；一些树木,已经发芽、开花；河水也开始变绿。变绿的河里就会有小鱼出现,憨态可爱地摇摆着尾巴,游来游去。我和小伙伴心里就痒了。用一块纱网,做成简易的鱼网,就去河中捞鱼。两人一起手捏着纱网的四个角,歪斜着身子,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一声不出,只是缓缓地靠近,仿佛一出声,就会把鱼惊动,吓跑。我俩蹑手蹑脚地向水草处靠拢。围着水草转了半圈,停住脚步,两人一抬纱网,大约十几条小鱼把网子钻得此起彼伏。我们赶紧把手伸进网中,一条条放到准备好的小桶里。把所捞得的鱼儿带回家,养在罐头瓶里,看着鱼儿在里面蹦来蹦去、吐水嬉戏的样子,我开心极了。
　　春天的河流水清且浅,一尺多深,河底是细腻的沙子。我把脚踩在上面,细沙很快就埋住脚面。我能感觉到河水流动着沙子,轻轻从我脚面抚过。这时的水,暖暖地很柔和。村里的妇女,喜欢把一些床单等大件衣物拿到河里洗。太阳出来,河底的细沙闪着熠熠的金光,几只白色的鸭子浮在水中,偶有洗衣服的妇女从翻洗的衣服口袋里抖出一点碎布和一个什么物件,它们便争着抢着扎进水里,啄上一气。
　　我们这些住在汶河畔的孩子,对夏天是情有独钟的。一到夏天,我们是不喜欢睡午觉的,不管天气有多热,小伙伴们一叫,大家都顶着烈日飞一样地冲向村边的汶河。把衣服脱光,光着脚丫,像一条条泥鳅,“扑通”一声从河岸滑到河里。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畅快地游着。我们的游泳方式很多,有“狗刨”的,有仰泳的,有侧浮的,但我最喜欢的是“扎猛子”,把头整个扎在水里,直到憋不住气的时候才露出脸,将头发上的水甩一甩,抹去脸上的水。那股清凉把身上每一个毛孔都激活了,清清爽爽,舒舒服服。游累了,我们就兴奋得像小鸟似的欢呼着,在河水里嬉闹着来回跑。你牵着我,我牵着你,踏着河里的沙子行走,浪花将我们推近又冲散,仿佛是一种冒险。小伙伴们被太阳晒黑的脸上都溢满了快乐的笑容。玩久了,口渴了,我们就在河岸的湿沙中,用双手扒一个小洞,很快里面会有水出现,沉淀一下,当水清澈了,就把自己的头整个地浸在水里,大口喝着,感觉十分过瘾。我们的欢笑留在这美丽的汶水里,直到西山上的落日燃烧完最后一朵云彩,才恋恋不舍离去。
　　农历八月,天气渐凉了,游荡在汶河的河蟹也到了一年中最为肥美的时节。我们喜欢在晚上沿河堤的水草边捕捉河蟹。夜晚的汶河,风从河岸上吹过,夹杂着水草的香味儿迎面扑来,清爽怡人。草丛中有很多秋虫,不时发出阵阵鸣叫。我们握着手电筒,灯光溶入暗淡的氤氲之中,跳耀着束束光影。灯光照到爬行的河蟹,河蟹便停止向前。一动不动,两个蟹钳抱在一起,很老实,蟹的两只眼睛聚成两粒光点,闪着亮晶晶的光。捉蟹,要用一只手从它中间按住,另一只手的拇指与中指分别捏住蟹的背部和腹部,这样手就不会被河蟹钳到。迅速把它放入盛有水的小桶中就行了,我一晚上能捕捉三四十只河蟹。把蟹们带回家,油炸成金黄色装盘,佐以椒盐,吃到口中,又香又脆,味道特别鲜美。
　　冬天的汶河,岸上光秃秃的,水面结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冰。走在上面,脚下打滑。如果不小心,就会一个跟头扑到冰面上。冰面上即会绽放出一圈圈异常瑰丽的裂纹。犹如秋天盛开的菊花。我很喜欢在结冰的河下捉鱼,用石块砸几个冰窟窿,有小鱼钻出来呼吸新鲜空气,抛下网子,一下就会击中目标。
　　20岁那年,为了心中的梦想,我离家60多里来县城谋生。在我走进县城后,生活的迷茫、工作的纠结,差点被吞没时,我幸运的是还能再次向汶水倾诉。汶河从家乡流到县城,河床变宽了,水也变深了。我站在河岸,一袭水气,氤氲着涌向自己,把那份湿润沁入我的心肺,感受到心里的沉重,随浪花轻轻翻过。
　　我经常沿着花木掩映悠长而清新的河堤,边散步边欣赏河景。不知什么时候,树上开满了红的花,一串一串,一缕一缕,纵横缠绕,芳菲争艳。风在花间穿行,有花瓣飘落,落到河中,红红点点,柔柔荡荡,温馨惬意,给静静的河面增添了几分妩媚。有些蝴蝶和蜻蜓,在水面上翩翩起舞,翅膀触及水面,自己的影子在水中轻轻地晃。水面静得出奇,却又看不见底,偶有鱼儿钻出,倘若一有风吹草动,它们就一扭身子,悄悄地藏入汶河的波纹中了。一只翠鸟立在一棵枯枝上,眼睛一直盯着水面,长久地凝望,当鱼儿探头时,翠鸟一跃身就不见了。再见到它时,嘴巴上多了一条扭动的鱼儿。逮着鱼儿的鸟,双翅振颤,抖落缀满周身的水珠,颗颗银色的珠子滴入河中,水波一圈圈在不断扩大和交融。
　　我一次又一次去河畔守望汶水。它是蓝的,是一种有质感的蓝。这种独特的蓝,使它和天空的蓝区分开来,使我看到它的深度。在阳光的照射下,它蒸腾着力量和光芒。一波又一波的跳跃,让我感觉到生命的那种强烈,那种绽放的力量。
　　一个个阴霾重重的日子里,一段段风雨兼程的奔波中,一回回心力交瘁的时刻。因有汶水的存在而变得充实,它给了我最贴心的安慰,将我灰色的心事和心中积垢的尘埃,浣洗得蔚蓝,推动着我走向更加澄明与开阔的境地。
　　汶水荡漾,我情悠远。
　　
　　(王凤鸣,男,山东安丘人,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潍坊市作家协会会员,安丘市作家协会副秘书长。有散文、诗歌散见于《绿风》、《南方文学》、《青岛文学》、《辽宁青年》、《齐鲁晚报》、《联合日报》等报刊,部分作品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