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修亮
星期天在家里收拾房子,在屋角发现一把缠满蛛网、布满灰尘、锈迹斑斑的锄头。 我知道,这是爷爷生前最钟爱的东西,他平凡的一生几乎就和这柄锄头连在一起。爷爷去世已有三个年头了,这把锄头也像一个失去亲人的孤儿被冷落在一个角落里。 爷爷是一个标准的中国农民,没什么文化,朴素的就像田野上一株麦子或玉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爷爷,正是握着这把锄头,走过人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爷爷像一位认真的小学生,一笔一划地书写着希望,书写着收获,书写着一个朴实的农人心底的向往和寄托,无情的岁月磨损了锄头,锋利的锄头也月月年年地耗尽了爷爷的生命。 望着这把锈迹斑斑的锄头,我的眼前又呈现出爷爷劳作时的情景。或弯腰弓背,或两腿蹲伏,面朝黄土双眼紧盯着庄稼苗子,那姿势就像雕塑家在小心翼翼地雕琢一件心爱的艺术品。他全神贯注,腰身微倾,脚步沉稳,手法轻捷,开合自如,给人一种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爷爷也向我传授过锄地的方法和经验:锄地虽说不是三篇文章考的,但也有技巧,有人种了一辈子地,却不能把地锄好,关键是不得法。头遍锄,既要除草、松土,还要间苗、留苗,是技术活;二遍时主要是松土、锄草,这又是力气活,要拉开架势,甩开膀子,深浅均匀,垄中锄透,既不落下杂草,也不剩下生地皮。 老年的爷爷再也无力锄地,可对土地仍一往情深,每到锄地时节,他总是要从墙上摘下伴随他一生的锄来,精心打磨一番,然后高高地扛在肩上到田间去,有时在地边上看一看锄地的人们,有时将锄放在地头上坐下来抽一袋烟,临走时拔一把杂草缠绑在锄钩上,带回家去。 如今爷爷去了,他心爱的锄头也因爷爷的离去而黯然失色,悄无声息地躲在屋子的角落里,像个退役的老兵,在悄然而逝的岁月中,回味着从前的时光。 我轻轻地掸去锄上的蛛网和灰尘,把这把沾满了爷爷汗水的锄头又放回原处。我会常常拿出来看看它,看到它,我就看到爷爷生命的底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