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宗堂

　　夜里,借一缕柔和的灯光,捧读莫言的作品,心灵上受到无限洗涤。近日,走进莫言的故乡,聆听莫言的成长故事,心中充满了更多的感动和敬仰。此刻,优秀电影《牧马人》主人公许灵均的话又萦绕耳际:“这里有我相处的土地,这里有我相濡以沫的妻子,这里有我生命的根。”
　　生命的根,对于许灵均而言,就是以劳动和奉献体现爱祖国,爱家乡,爱人民；而对于莫言来说,那个东北乡的美丽乡村,那片充满希望的红高粱地,那些相处已久的孩子们,给了他灵感、血脉和丰收。
　　莫言家乡地广人稀。村外洼地一望无际,泥土漫香,野草繁茂,莫言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他辍学放牛,在田野里与牛相伴,对牛的了解胜过了对人的了解。躺在草地上理解了爱情和善良,更理解了是劳动创造了一些东西。
　　莫言十三岁时,便想融入成人行列,跟社员一起干活。那时是生产队,大家凑在一起干,如莫言大哥管谟贤所说:队长敲钟,社员集中；说要出发,睡眼朦胧。来到田边,先吸一筒；中间午休,谈笑生风。下午再休,懒如菜虫；天南海北,闲谈轻松。这种生活,其乐无穷。
　　莫言早出晚归放牛,非常孤独和苦闷,便向往谈天说地的快乐劳动生活。第一次割麦子,手艺生疏,心慌脚乱,割得慢不说,麦茬子留得还特别长,麦穗落得到处都是,遭到了生产队会计的嘲讽和批评,说他这不是搞生产,而是搞破坏。只好跟在大人后边捡麦穗,干些边角料的活儿。
　　这件事让身为小社员的莫言非常委屈,心里也难过。晚上回家,他向爷爷管遵义诉苦。这位庄稼老把式第二天便不动声色地来到田头亲手教莫言割麦子。莫言说他爷爷的镰刀磨得好,看不到手和麦子怎么接触,后面一个麦穗都不掉,麦茬子贴着地面,后面是一排列队士兵似的“麦个子”。老人家割麦时顺手把麦子一揽打个活结,成一个漂亮的“麦个子”,整整齐齐地躺在后面,那活确实漂亮。不像低手割麦掉得满地都是麦子,后面还要人捡麦穗。这些给了莫言无限启迪和力量,劳动还要做出好样子。
　　在莫言看来,爷爷把干活上升到了一种劳动美学的高度。莫言对自己爷爷的崇拜,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越来越神奇,这位仁慈的老者成为他融入故乡的最有效的捷径。管谟贤说过:他们兄弟几个,特别喜欢听爷爷这样的老人讲述他们过去吃过的好东西,精神会餐。劳动一上午,送饭到地头,喝上一碗绿豆汤,还有黄瓜拌烧肉、单饼卷鸡蛋,真是吃得开心,被他一描述,让人馋得直流口水。吃饱了,往地上一躺,头枕着“麦个子”,迷糊一袋烟工夫,不是一种幸福吗?
　　那个时候,一个高明的劳动能手仍然能受到乡亲们的尊重。莫言爷爷这样的老人,他在村里走动,人人都热情打招呼,那也是一种地位。小社员莫言没少受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的保护,或许,小社员莫言那时最大的理想是成为像爷爷这样的“高级农民”,会劳动而又受人尊重的农民。
　　偶像和榜样的力量都是无穷的,莫言在他的爷爷身上回忆着自己童年时代的经历和喜悦。
　　随爷爷去割草卖给农场,遇见刮大风,写了短篇小说《大风》；随爷爷夜里去抓螃蟹,写了短篇小说《夜渔》；爷爷的能工巧手,给了莫言的短篇小说《枣木凳子摩托车》灵感；爷爷带他去参加东北乡最为神秘、最为庄严的“雪集”,被他写到散文《会唱歌的墙》里,后来又写到他重要的长篇小说《丰乳肥臀》里。这位爷爷就像是一个聚宝盆,不断地给身心饥饿的莫言变出无穷无尽的精神食物和小说素材。而爷爷自身也不断进化,成了2006年长篇力作《生死疲劳》里那个全国唯一的单干户蓝脸的原型之一。
　　七年不是一瞬,小社员莫言在农村里劳作的苦与乐,显然一言难尽。那时候的劳动更多的当然是苦,只能苦中求乐,苦中做乐。孤独的小社员莫言渴望融入热火朝天的劳动中成为人群中的一员。后来,生产队每次派民工去外面挖河、修水库,小社员莫言都积极报名,去参加正儿八经的劳动,成为劳动者中的一员。
　　劳动,成就了花开；劳动,创造了快乐；劳动,成就了伟大。劳动,让莫言将生活经历变成一部部文学名篇。
　　于是,我想到现在学校搞农村社会实践活,学生受益匪浅。学生拿起锄头、挎起筐篮直奔田间地头:除草、追肥,播玉米、种黄豆,知道合理利用土地,科学搭配农作物,在劳动中收获田园的幸福与快乐。孩子们走进新农村,耳闻目染新变化,体会劳动艰辛,激发写作灵感,感悟“劳动是创作的源”,品味“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的含义。　
　　因此,我想,城市机关工作人员也应从平日的工作和生活中走出来,走进田园,沐浴阳光,亲吻土地,品味花香。虽然与莫言当时的经历和感悟截然不同,但却让我们分享到今日的欢愉与美好。正如当代军旅作家李存葆在《空中农家院》所写:“人的身上有着大自然的全部因素,只要有人有意,一山一树,一花一草,一虫一鸣,都会同你相互感应。拥抱大自然的情怀,可洗濯物化社会不时袭来的精神上的负载,去实现生命的一点儿痛快。”这也许是劳动的又一真谛吧。
　　社会发展简史告诉我们,人是由古猿进化而来的,从猿转变到人,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劳动起了极其重要的作用。这应该是我们走进莫言故乡收获到的最大喜悦吧,它在于我们不仅发现了文学的土壤,更发现了文学之外的另外一种生活方式:劳动有价值,劳动最光荣,这才是我们生命的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