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N07版:安丘读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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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私语
2013年09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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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私语



□刘文波
读秋
  秋天是一个适合沉思的季节。
  秋日里,瓦尔登湖畔,桦木搭成的小木屋旁,梭罗静静地坐着,时而凝眸远视,时而低首沉思,目光宁静,心无涟漪。湖面一如碧澈的秋空,游鱼碎石,直视无碍。就这样坐着,从晨曦微露坐到红日西斜。尘世的喧嚣如水晕一般荡漾开去。在他的眼里,每一茎草叶,每一只游鱼都是智者,都能直达心底,与心灵对话。
  梭罗在瓦尔登湖的生活是清苦的,但朴素能比任何事物更能抵达真实。
  秋是归于平淡的岑寂,让梭罗和他的《瓦尔登湖》成为工业文明之外的一曲田园牧歌。
  潇湘馆里,黛玉独对孤灯。“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秋风绵密,秋雨如织。一曲《秋窗风雨夕》将大观园洇染地肝肠寸断。秋雨不解人滋味,独对寒灯各自愁。寄人篱下的落寞,仰人鼻息的屈辱,怎是冰心玉魄的黛玉能释怀的。而那位只解风情、不谙世事的宝哥哥,又怎能体会得到自己此时独对苦雨寒窗的心绪。
  秋是一把利剪,不仅剪去风花雪月,也让深闺绣房仕女的心支离破碎,无法补缀。
  就连叱咤风云的文坛领袖欧阳修也是逢秋寂寥。一篇《秋声赋》让千百年来的士子们唏嘘不已。欧阳子在《秋声赋》中,写尽秋声的情状:“其色惨淡,烟飞云敛;其容清明,天高日晶;其气栗冽,砭人肌骨;其意萧条,山川寂寥。”因而发出草木无情,有时飘零的慨叹。想到作为唯物之灵的人类在尘世的淘洗,芜杂的劳碌中,心劳力竭,头童齿豁,“渥然丹者为槁木,黟然黑者为星星”。怎不让人黯然神伤呢?
  这是封建士子的慨叹,是时不我待之感伤。即使你功业辉煌,也难敌那秋风秋雨愁煞人。秋是生的终结,是死一般的寂灭。肉体是抵抗不过时光之剑的利刃。因此,连随常淡泊的庄周也发“其生若浮,其死若休”的浩叹。
  其实,春温秋肃,寒暑交接,本是自然之律,无法更改。而换一种心态坦然对之,亦有何妨?正如对镜梳妆,你笑镜亦笑,你哭镜亦哭。看淡自然之秋,人生之秋,实是人生的大境界。苏轼笑吟“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因此,苏轼是打不倒的。他让人民钦敬,让对手胆寒。同样,从“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载”到“种桃道士归何处,前度刘郎今又来”,两次被贬,一贬十年的刘禹锡,却写下了“我言秋日胜春朝”的洒脱,也只有他能写出这笑对人生寒秋的放歌。当然还有那“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的自信与坦荡。
  所以,读秋如同读人生,不应该只看到秋的肃杀,萧瑟,更应该看到秋的内敛、静美。那是阅历人生百态之后,归于淡泊的一种超然、坦荡。如一幅写意山水画,有峰回路转,有虚实相间,更有云破天开。人生的失意是河流的涟漪,击楫中流才是人生的主流。
  正如那首耳熟能详的小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在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听秋
  秋有时是可以听的,当秋风渐渐深入秋天的每一个细节,声音便成为秋的另一种风景。
  刚过立秋,天气才开始转凉,蟋蟀就从土层里钻出来,在石块、草叶上调试琴弦,将每一个秋夜织得绵密优雅。
  一般人看来,蟋蟀的鸣叫比不上靠声腔发声的鸟类。如果说鸟儿们是优雅的钢琴家,如黄鹂、百灵等,或者是打击乐器大师啄木鸟,那么,蟋蟀可以称得上是管弦乐器的圣手。乐器就是它们的翅膀,那是像京胡、二胡之类的民族乐器,但我觉得它们的鸣叫更能深入人们的内心。
  月光笼罩着大地,雾气浮起在空气里,蟋蟀的声音就如清泠泠溪水,顺着月光,融入空气,弥散在每一片草间,每一片叶片,能让每一个能静下心来的人内心澄澈。因此,乡村月夜,有虫声作伴,每一个田间劳作的农人都会睡香梦甜。这是生活在乡下的人的福气。
  读唐朝诗人刘方平的《月夜》:“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确实是难得的好诗,但在我读来总觉得诗的背景应是发生在秋天而不是春天。乡下生活的经历告诉我,在寒凝大地的早春,即使那报春花绽开笑脸,但五风十雨春寒料峭的春风会把刚钻出地面的小虫们冻缩进去,误以为冬未尽,雪未消,因此哪有闲情逸致来报春的。等到天气转暖了,已是由黄转绿,已经进入夏天了。所以,我觉得这首诗应是写在秋天的,并且最能以声音动人的虫声莫过于蟋蟀了。蟋蟀的叫声就像是农夫挂在窗前的辣子,炕前的烟叶,顺手就可以拎过来享用。
  每个生活在乡村的孩子都有过在秋夜草丛里觅蛐蛐的经历,我们还叫它纺织娘,其实都是蟋蟀。那声音多像让香鬓云鬟的花木兰愁眉不展的唧唧复唧唧的织布声。从古织到今,仍然没有理出个头绪,织不出一匹布来。
  蟋蟀是古老的虫子,它从《诗经》里爬出,叫声一直流淌到现在,乌紟皂甲,古风犹存。在《诗经·七月》里唱过: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斯螽、莎鸡都是蟋蟀的别名,它从田野、宇户,向人类靠近,用窸窣的声音和人类互相取暖。
  唐人白居易说到“霜草苍苍虫切切”,或“早蛩啼复歇”,大概都是蟋蟀的鸣唱。我不知道唐朝时“切切”之音该怎样发,因为白居易是陕西渭南人。
  它的叫声是一个季节的开始,叫声的终止又是一个季节的结束,到大雪覆盖天宇万物时,它才销声匿迹。这一点很像蝉,蝉是夏天的宠儿,叫声贯穿整个夏日。一个季节就是它们一生。所以,有什么理由不放声歌唱呢?我们又有什么理由来鄙夷反感它们的叫声呢?那应该是它们对生命真诚地讴歌礼赞。能用一生来歌唱的生命难道不值得我们来崇敬吗?
  因此,奔走焦躁的人应该静下心来听一下这上帝赐给我们的天籁之音,让我们像法布尔一样,俯下身子,而不是仰起头。因为有它们的陪伴,“我反而能感受到生命在颤动。我们尘世泥胎造物的灵魂,恰恰就是生命。正是这个缘故,我身靠迷迭香樊篱,仅仅向天鹅星座投去些心不在焉的目光,而全副精神却集中在你们的小夜曲上。”
  “因为,一小块注入了生命的,能欢能悲的蛋白质,其价值超过无边无际的原始材料。”(引用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的话)

秋思
  秋风正深入秋天的每一个细节,让生命在寥廓的天地间展示出迥异于春夏冬的异质。
  庄子说,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我觉得这句话应该是庄子站在秋天里,望着成熟的庄稼和开阔的原野发自内心的自然流露。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同感,然而其中的况味却早被两千年前的庄子说出。虽然我们活在同一个秋季里。
  秋天给人的感觉应该是热烈、沉静、充实、壮美,以及其他一些宏大的生命体验,而无关小节。
  秋风是高妙的调色师,他随意挥洒便作出大气磅礴酣畅淋漓的大手笔。你看,举目所见处,万山红遍,层林尽染,仿佛是上帝趁醉打碎了五彩的琉璃瓶,天地间到处是色彩的海洋,铺张绚烂,汪洋恣肆。从青天碧落的瓦蓝清澈,到山林上下流光溢彩的金碧辉煌,再到田野绿色汪洋的庄稼。色彩舒张着人们的目力,让人们心旌摇荡。置身其中,让人产生飞升的快感。色彩在沉淀发酵流淌,在喷涌满溢膨胀。色彩感染着你,愉悦着你,呼唤着你。它是如此缤纷,又是如此纯粹。天空湛蓝如海,红叶激动如血,田野凝碧如翡翠。红绿蓝这至纯的三原色占领了秋天的角角落落枝枝脉脉,调剂出一个恢宏壮美的秋天。
  枫树、槭树、黄栌、乌桕如待嫁的新娘,头顶红盖头,身穿大红袄,脚着绣花鞋,眉里眼角掩不住的喜气。青松、侧柏是绿艳艳的伴娘,款步轻摇,快绿怡红。田间的红花绿草是嬉闹的看客,也淡扫娥眉略施脂粉,或浓妆艳抹,顾盼神飞。要从中沾些喜气和彩头。
  天地间,一场盛大的婚礼正在进行。
  诗人聂鲁达说:“当华美的叶片落尽,生命的脉络才历历可见。”秋叶稀疏或落尽,闪出了更为宽广的田野和清明的天空。让人在天底下可以直视无碍,纵展目力,一览无余。远山、村郭、林莽开始呈现出一种躁极归静的沉稳与成熟。
  所以,秋天是一个适合思考的季节。
  从每一棵落叶将尽的树、肌肤坦白的山和低眉颔首的谷穗开始,都会让人在与之对视中感到宁静。它们是真正的思想者。季节的风霜刀剑,雷锟电击刻画出的是曲折的年轮、深刻的纹理和充实的籽粒。因此它们比任何一个在林间地头把斧握镰的人想得都更为辽远。而我们更多的是像这个生命现场的过客,或局外人,想到的只是眼前的树有多高,多粗,砍下来够不够一冬驱寒取暖的柴薪;地里的庄稼能不能填充我们漫漫长夜里空虚的皮囊。
  蝉声远了,雁阵掠起水面的涟漪又归于平静,只有草窠里蟋蟀、螽斯们在渐凉渐长的秋夜里与我们相伴,绵密着我们的美梦。
  秋叶开始离开枝头,舞姿优雅,如探戈、华尔兹,又像一个悠长的叹号。有的树从入夏入秋就开始落叶,一直到白雪飘飘,混同在雪花中飘飞,直至来年。有的则步调惊人的一致,如梧桐。它们好像在一夜间商量好,在秋霜的驾临下,齐刷刷的落下。从一个青丝满头的少女到削发为尼的姑子,让人感叹。梧桐落叶声因其硕大无朋常常惊醒夜间深睡的人们,疑为风雨骤至。梧桐将一生的话一夜吐尽。
  叶落知秋,置身纷纷坠落的树叶之中,人会感到莫名的惆怅、感伤,很少会感到壮美,感到一切意兴阑珊。秋叶如寄往下一个春天的大红信笺,从秋天出发。而人生的信笺又寄往何处呢?因此文人墨客吟出“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的感慨也是情理之中的。
  其实,古人还吟出“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我觉秋兴逸,谁云秋兴悲”的旷达之语。也如苏东坡泛舟游赤壁,不是也生出“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的疏放旷达之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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