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走进潍坊桃源老年公寓,探访院民的生活现状　◎他们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愿给儿女添麻烦”
　　“我们都没有说话,眼前却仿佛看见老梁像一只衰老的燕,扇着无力的翅膀,慢慢地向着遥远的空巢飞去。”这是冰心在她的名著《空巢》里,描绘空巢老人晚景寂寞的片段。我们身边就有不少这样的空巢老人,他们有亲人,却因为种种原因只能住进养老院。10月10日,记者走进潍坊桃源老年公寓,探访在这里的老人们的生活现状。从老人们的口中,记者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不愿给儿女添麻烦”,但交谈中记者能感受到,大部分老人心中最盼望的还是子女在身边。

啥都不缺,她对生活很满足
　　10月10日,记者走进位于潍州路与胶济铁路路口南侧的潍坊桃源老年公寓110室的时候,86岁的于桂芳正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打盹,这几天,她都在失眠。

心里有事这几天总失眠
　　凌晨5时,一缕晨光照进潍坊桃源老年公寓一楼110室,躺在靠窗的床上的于桂芳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睁开眼睛了,这一次,她看了一眼窗外,摸索出衣服来穿上,慢慢地从床上爬坐起来,她的一天就这么开始了。
　　无事可做,于桂芳下床后又坐到了椅子上,近一周来,她都在为一件事烦心。于桂芳和老伴以前一直住在位于潍坊汽车总站后面老伴单位的职工宿舍楼,老伴40多年前就去世了,房子也没过户到于桂芳的名下。这栋楼拆迁,于桂芳被安排到一栋旧楼居住,后来她到了养老院,很少回去。
　　10月6日,于桂芳让养老院的潘院长带她回了一次家,惊讶地发现房门锁被人给换了,她进不去门了,这让于桂芳感觉非常忧心,无奈之下她只能又在房门上加了一把明锁。屋子里还有若干东西,于桂芳放心不下。把这事告诉了孩子,孩子也一直没时间管。
　　回到养老院后,于桂芳开始成宿成宿地失眠,她每天都盼着能有一个明白人过来,好问问房子的事该怎么办。
相互扶持一起消磨时间
　　上午7时是早饭时间,吃过饭后于桂芳就回到屋子里,静静地坐在椅子上。9时许,敲门声响起,住在隔壁的老张手里拿着两个梨走了进来,递给于桂芳。于桂芳摆摆手,指了指桌子上说:“我桌上还有好几个水果呢,都还没吃,你快一起拿去给别人分分吧。”
　　“要不我帮你削削皮?”老张看着桌上的水果问。“吃的时候再说吧,我自己把皮咬咬也行。”于桂芳回答。老张没再说什么,蹒跚着开门走了出去。于桂芳说,老张退休前跟她的二儿子是一个单位的,所以一直对她非常照顾。“有什么好吃的,我们这几个人都是互相分着吃,吃不了的话容易坏掉。”于桂芳说,“刚来养老院的时候身体很差,根本就动不了。现在我可以推着小推车出门转一转了,有时候也会跟几个老人打打麻将,但打不了几圈,精神已经不行了,就是玩玩,消磨时间。”
　　上午10时许,敲门声又响了,这次是老姐妹过来叫她打麻将,于桂芳没再推辞,笑着推着小推车走到门外的麻将桌前坐下。人还没凑齐,于桂芳不停地回头探着走廊,有人经过就招呼过来,这是老人最开心的时刻之一。
　　上午11时是午饭时间,当天的午饭是水饺。于桂芳告诉记者,每周四中午都会有一顿馄饨或者水饺。吃过午饭,于桂芳回屋休息。下午1时30分,于桂芳要打防脑血管堵塞的吊瓶,得两个多小时,打完后晚饭时间又快到了。晚饭结束,她这一天基本上就过去了。
来到养老院老毛病渐好
　　于桂芳来养老院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老伴去世后,于桂芳就一直一个人住,随着年龄的增大,身上的毛病越来越多,最后基本上已经无法自己行走,家里也没有人照顾她,她连口热饭都很难吃上。
　　2010年,在老同事的建议下,她住进了养老院。桃源老年公寓的老人大都在70岁至90岁之间,以80岁以上的老人居多。来到这里后,于桂芳找到了说话的伴,也有人照顾了,老毛病居然慢慢好些了,渐渐能自己扶着东西走路了。
　　2012年的一天,于桂芳突然恶心、呕吐,整整吐了一天,护理人员发现后赶紧告诉了潘院长,很快她被送到了市人民医院。医生说,她把苦胆都给吐破了,病情很严重,并下了病危通知书,但她还是顽强地活过来了。于桂芳嘴里一直念叨,如果不是来了养老院,恐怕她早就死了。
满足现状不愿拖累孩子
　　住进养老院,于桂芳心态很好,亲人来看她她高兴,不来看她她也理解,她更愿意谈的是对现状的满足和感恩。于桂芳一共有四个儿子,大儿子很早就去世了,其他儿子不是经济条件不好就是不在本地。老伴去世时,四个孩子年纪都还不大,于桂芳独自一人把四个孩子拉扯成人,看着他们成家立业,她觉得这辈子没有白活。
　　这次发现房门被锁后,于桂芳给三个儿子都打了电话,希望他们能抽空来养老院一趟,但三个孩子都说暂时没空,得再等几天才能来。于桂芳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抽出时间过来,但无论结果怎样她都已经习惯了。于桂芳说,知道孩子们都忙,不愿意太麻烦他们。
　　在养老院,于桂芳每月需交1400元钱,冬天可能还得多交一些。“在这里住我的退休金足够了,生病了可以报销一部分,所以基本不需要孩子们帮忙。年纪大了,我不想讨人嫌,尽量不给他们增添负担。”于桂芳说。
　　于桂芳住的是一个单间,房间里面有一张大床、有电视机、有橱子,也有独立卫生间,条件不错,于桂芳对这里也非常满意,不过因为年纪大耳朵聋,她很少开电视机。无事可做的时候,于桂芳习惯在屋子里发呆。
　　无论于桂芳想干什么,还是需要买什么生活必需品,她就直接告诉潘院长,潘院长会立即去帮她买,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缺。“潘院长对我们这些老人实在是太好了,拿着我们这些人非常在意,就算是亲闺女,都不一定比她照顾我们照顾得好。”于桂芳说。
看看电视,他习惯了长坐着
　　房门大敞着,73岁的孙连发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他看得非常专注,门外走来走去的人,仿佛跟他的世界无关,对于腿脚不便的他来说,电视是他最好的朋友。

腿脚不便,电视是好朋友
　　10月10日上午,记者走进孙连发的房间,他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电视,面前的一张小方桌上摆放着水杯、饭盒和各式各样的药。孙连发看上去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如果不是护工介绍,外人根本看不出他眼睛不太好,双腿也不便。
　　“我的眼睛是老伴去世后天天流眼泪才成了这个样子的,以前一点毛病都没有,非常好使。”听护工说他的眼睛不太好,孙连发急急地为自己辩白。2009年,孙连发的老伴患血癌去世,同年,他住进了这家养老院。
　　孙连发来养老院之前曾经得过一场重病,来养老院之后又受过一次重伤,护理人员对他照顾得格外小心和周到。因为腿脚不便,孙连发大部分时间只能在椅子上消磨,不过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坐着的生活。“现在电视就是我最好的朋友。”孙连发笑着说。
连遭意外,生死看得很淡
　　跟别的老人都是住单间不同,孙连发的房间里摆放着两张床,这是因为他的病情经常反复,潘院长怕出现意外,特地安排了一个护理员晚上陪孙连发住在一起,方便照顾。
　　孙连发一直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和高血糖,2006年,又因突发性脑溢血被送医。“那次真是险,脑部大出血,医生说如果脑部出血量达到50毫升,基本就生还无望了,但我出到第49毫升的时候被止住了。”孙连发说,在医院里躺了一段时间,他醒了过来,睁眼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那次大病后,命虽然保住了,但他的左臂却一直不太灵便,不过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2009年老伴查出患了血癌,为了给老伴治病,孙连发把跟老伴住的老房子变卖了,但仍没有挽回老伴的生命。老伴去世后,他连家也没有了,孩子们怕他孤单,把他接了过去。但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孩子们工作都很忙,不可能时时陪着他,思索再三,他还是决定来养老院,这样可以让孩子们放心,还可以给孩子们减轻负担。
　　2012年8月4日,孙连发独自待在屋里,他想去拿暖瓶倒水,但由于腿脚不便,他不小心碰倒了暖瓶,满满的一暖瓶热水全都倒在了他的腿上,他当场就疼晕了过去。“那次烫得真是太严重了,后来女儿给我看当时拍的照片,整条右腿差点没烂掉,到现在还没有完全好。”孙连发说,经历过这几次意外,他对生命有了更深的感悟,既然活着,就要活得好好的,生死也被他看得很淡。
说起过去,难掩自豪之情
　　孙连发很愿意跟别人讲述他以前“辉煌”的历史。谈起过往,他的眼神中迸发出了不一样的神采。“你们别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年轻的时候我是一个很时尚的人,留着一头齐肩的长发,骑着一辆摩托车,经常出入迪厅跟舞厅,年轻时真的太疯狂了。”孙连发笑着说。
　　孙连发最早是在潍坊机床厂上班,后来工厂被潍柴合并。到了潍柴后,孙连发带着两个学徒工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将一批故障机器全部修好,他在潍柴一下子名声大噪。“当时厂长在大会上点名表扬了我,我在潍柴一下子成了名人,很多人都知道车间里来了一个孙大个子,都跑到车间里看看我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孙连发非常自豪地说,每年潍柴都有披红戴花这么一个活动,目的就是为了表彰那些为厂子的发展做出贡献的人,他每年都能入选。
　　孙连发指着倚在床头上的一把长约三尺的宝剑说:“你拔出来看看这把宝剑,这是我自己手工做的,上面每一个纹路都是我刻出来的,以前经常拿着它出去锻炼身体,现在身体老了,但我的宝剑没有老,我的心也没有老,我感觉我这一生过得丰富多彩,没留下什么遗憾。”孙连发摸着手中的宝剑,眼神中流露着掩饰不住的喜悦说。
孩子孝顺,他过得很开心
　　孙连发的房间里摆着一个相框,上面是三个孩子的合照。孙连发说,他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照片上的三个孩子是他的孙女和两个外孙。在相框旁边,还有成堆的零食,都是孩子们给孙连发带过来的。
　　“我的三个孩子都非常孝顺,几乎每周都会来看我,虽然我不住在家里,但有些单独住的老人,还不一定能享受到跟我一样每周都能见到孩子们的待遇呢。”谈到孩子,孙连发显得很开心,“在养老院吃住都非常好,也很顺心,我觉得像我这种情况,在养老院是一种最恰当的方式,既不用麻烦孩子们,又不耽误享受天伦之乐。”孙连发说。
　　孙连发说,他这条命是捡回来的,多活一天都是赚的,因此他把生死看得很淡,对于以后,他没有多想,好好活好每一天就可以了。不知什么时候,电视机已没有信号了,但孙连发没有察觉。能看的出来,有人听他讲述他的过去、现在,他非常开心。　A4-A5版文/图　本报记者　赵春晖(署名除外)
尽孝,最重要的是尽那份心
　　待在养老院,平淡开心地看着生命前行,日复一日,睡觉、起床、吃饭、洗衣、聊天、漫无目的地安静等待着,这就是大部分老人的生活。
　　偶尔会有志愿者或者慰问团来养老院看看他们,给他们平淡的生活注入一丝新鲜的气息。他们已经习惯了孤独,在他们眼中,养老院就是一个小社会,一天中大把的闲暇时间都靠出门晒晒太阳、在屋里打打麻将度过。如果不是房子的事,于桂芳一定会活得更安逸,但或许又因为房子的事,让于桂芳心里有了一丝波澜。其实养老院中有很多老人跟于桂芳一样,不愿多谈以前,对以后也没有太多的考虑,但却有各自的牵挂,只是他们自己不愿承认。
　　作为传统节日,农历九月初九,二九相重,称为“重九”,在这一日有登高、佩茱萸、赏菊等风俗。又因为二九相重,代表了长寿,所以重阳节也是人们格外关注老年人的时候。经过多年的传承和演变,如今重阳节已成为尊老、敬老、爱老、助老的老年人的节日。
　　在如今生活压力大、工作节奏快的社会环境里,如何尽孝,也是令很多年轻人愧疚的话题。“421”家庭让年轻一代肩负着越来越多的责任与压力,儿女们漂在异地他乡,父母便成为空巢老人。还有一部分人,因为工作繁忙、身体不佳或者经济不济等种种原因,不得不把父母送进养老院。无论是法律还是道德,无论父母在家还是在养老院,敬老孝亲都是毋庸置疑的。常去看看,老人看重的就是这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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