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Z08版:诸城读本·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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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恰在人间烟火处
2014年01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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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恰在人间烟火处
  黄浩近照。



  黄浩,诸城东乡瓦店人,青年诗人,诸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出版诗集《宋词里的秋雨》,《夜行人》,《夜航船》,有作品散见于国内各报刊杂志。
  以下是作者近期部分诗作。

诗人诗观
  年轻时,喜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喜欢大鸣大放的文字,喜欢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喜欢把栏杆拍遍,而无人会,登临意。
  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半夜一个激灵醒来,四十啦,爱情已远离,青春已逝去,悲欢离合,阴晴圆缺,每年总有熟悉的人弃我们而去,我们的号码簿里有多少电话已删除,几度夕阳红,不觉流年已暗中换。
  忽然间,喜欢上了那些微弱的灯火。有次动车行驶在平原上,一路是雨,我看到那些城市、乡村闪烁的灯火,一眨一眨,那么微弱,好像有话想说,我的眼角湿润起来。
  有次深夜,飞机要降落青岛流亭机场,我又看到了地面闪耀的灯火,原来有烟火气的地方,就是人间,而人间恰在最低处。
  如此,诗歌也应在人间最烟火的地方。我觉得诗歌应该写出:人世间,那些蝼蚁的喜悦、忧伤,他们为了生计四处奔波,那是些悲悯的生灵,他们匆匆忙忙,来来往往,他们是些可怜的小人物。
  想想,多少年后,我们都会变成尘埃,成为大地的一分子。劈柴喂马,热爱生活,却也不得不面对生命之残酷,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冬天的雨
雨声像针一样细密,如果雨声再大一点
我甚至能感受到落叶的忧伤
暮云合璧;在山中的炕上吃酒
我们的吃相着实不文雅,如同梁山上的贼人:
东倒西歪,胡乱说话
醉里挑灯看剑
一年中有多少次可以这样
琢磨冬雨中的缠绵
窗外雨声如织,锅底炉火熊熊
我们如鸟兽散去
夜色渐渐凝重起来,远方的灯火
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四十岁啦,今夜梦回连营
多少爱恨情愁换作一声轻轻的叹息 
   声声慢
寒冬腊月,又大又圆的月亮很早就爬了上来
挂在东边的树梢,梧桐树做了和尚
吃斋念佛,四大皆空,相顾无言
潍河滩灯火稀稀落落
马滑霜浓,路上少人行
黑笼盖四野,忧伤弥漫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寂寞在身体深处生根发芽
半夜三更谁咳嗽一声,惊醒了她
冬夜节拍声声慢 
 夜晚的垂钓者
夜晚的垂钓者大抵相当于个朝圣者
他多长时间盯着水面,不理睬潍河里的灯火
尽管月亮很朦胧忧郁;盘子般的月亮
就要掉到旁边的村庄去了;看来他不担心
路边的夜行人,匆匆忙忙急着归家
冬天的夜晚寒气逼人,他却漂泊于此
一个不想回家的人,钓鱼还是垂钓忧伤?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
四处没有美女,我觉得有些挑衅的味道 
   南望山的黄昏
在冬日的南望山,山中事物都散发着禅意
随风起舞的芦苇,七十岁了,白了头弯了腰
颤颤巍巍提醒我们,又一年要过去了
因为芦苇的咳嗽,喜鹊扑棱地飞走了
徒留树梢上空空荡荡的鸟窝
厚厚的橡树叶子
依偎到一起,有些忧伤
这些金黄色的叶子
最终将有一位打柴人背下山去
制造出温暖,过完这个冬天

南望山的黄昏,仿佛沾染了佛的光彩
茅草岁岁枯荣,裸露出了山坳里的村庄
余晖西下,房舍俨然,痩弱不堪,却热气腾腾
我说:看,有着烟火气的,那就是我们的人间
冬天的午夜,最让人轻松
这时候没有风,温暖的冬夜
斗转星移;轻松的午夜,流年暗中换
窗外寒蛩不住鸣,已三更
落叶仿佛在轻轻叹息:这一年,江湖老了多少?
谁在天涯等你?谁人弃你而去?
这一年,
谁是谁的归人?谁又是谁的过客?
这一年,
是谁马蹄声声,在长安古道边寻人舞剑?
这一年,
谁在系马?找不到了天涯
这一年,
谁在这个世界迷失?失去了人间繁华

这个冬天的午夜,
连思绪都是轻松的
火车敲打着夜晚的肋骨,
发出轻柔痛苦的呼喊
  南望山的橡子树
通往山顶的路旁,有棵瘦弱的橡树
寒冬时节,落叶飘零
如今他也四大皆空,岀家念佛
浑身光秃秃,做了和尚
那些红颜纷纷弃他而去
树顶只有一个鸟窝,孤苦零丁
其实,他也有繁华似锦的昨天
春暖花开,一对发情的男女
紧紧搂抱在一起,全然不顾旁边的坟堆
看来春天是个发情的季节
坟堆一天天拥挤
他想到自己每天站在阴间和人间的路口
见惯了多少悲欢离合,不仅叹了口气
黄昏就在这时候来临
如玉盘般的月亮爬上来了
哪个画家不小心泼了墨汁
夜晚的黑聚拢开来

山坳里炊烟袅袅,锅底燃烧着人间温暖
飘忽的灯火如豆,刺伤了他的眼睛

今夜浮世风吹衰草动
   祭友帖
亲爱的老伙计,这几天一闭上眼睛
全是你的影子,如今你已对生活缴械投降
退出红尘,走过了奈何桥,喝过了孟婆汤
你的媳妇说你不长人肠子,扔下了她们孤儿寡母
但是她仍然把你,从遥远的北京城带回了老家
你躺在自家的炕头上,夫妻一场
她把丧事办得极尽哀荣。
有妇如此,夫有何求?经过此劫
十岁的儿子也过早成熟,我看到他
满脸泪痕,口中念念有词。
满座白衣胜雪,哀乐一起
你的红颜朋友均感慨世事无常
亲爱的老伙计,人生就像一幕剧
你刚刚报完幕,大刀一舞,便选择了匆匆退出
可能你过早发现了人生的纷扰忧伤
人间多少繁华都是梦?
大雪时节大雪未到
在这寒冬腊月,你如今躲在了大地深处
今晚人间,如刀的月儿早早挂在了夜空
刀锋凛凛,寒气逼人
我们匆匆忙忙跑进屋里,避免被月儿的刀锋所伤   
   傍晚
寒冬腊月,傍晚说来就来了
那个时候,我跟小伙伴们在村口捉迷藏
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
在风中断断续续,我故意不应

驴鸣狗叫的黄昏,都缺吃的
我也饥肠辘辘,夜色忽然一下子就暗下来
我跟在母亲的身后,母亲背着弟弟

油灯如豆,母亲用针把灯挑亮
我看到母亲在灯下微红的脸
她把油条给三个孩子分开
到她手里只有半根,她拿起一块玉米饼子
说吃吧,你爸寄回了钱了

多少年过去了,母亲已两鬓如雪
每当我说出那个傍晚
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眼里的泪花也断断续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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