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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培玉,山东诸城人,1956年生。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诸城市文学研究会会长,现供职于诸城市政法委。所著中篇小说《罢官》《边缘人》《陆家庄民选》《斗法》,短篇小说《对门》分别被《中篇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和多家出版社选集出版,并多次获奖。所著中篇小说《罢官》获山东省庆祝建党八十周年征文中篇小说一等奖;所著长篇小说《乡镇干部》获山东省第八届精神文明建设“精品工程”奖。
在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我的亲朋好友都为我担忧,怕惹出点什么事来。 可不可以不写真话,光拣好听的写?可是我做不到,那样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也对不起我的父老乡亲。
《水白杏》写出了当时中国人民的苦难 1986年,我在潍坊教育学院读中文,全国大学生有个作文比赛,学校就把我的《水白杏》报了上去。写作老师很有把握地说,你这篇散文一定会得奖的。后来就得了奖。《中学生报》给发了,刘白羽先生把它收到他主编的散文《红烛》里了。学院让我在全院师生大会上作个创作谈。我也不知道谈什么,我就去请教我的写作老师。写作老师说,你的《水白杏》以小见大,写出了那个时代中国人民的苦难,具有现实主义的悲悯情怀。 《水白杏》写的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事情。在我家的天井里,有一棵水白杏,树冠遮蔽了半个天井。爷爷是侍弄果树的高手,杏子结得又多又大,一棵树能摘几百斤,除了送给邻居家的外,剩下的就拿到集市上去卖了。可有一年,村里突然来了指示,不但家里养的鸡狗鹅鸭全部杀光,连家里的果树也深受其害。说这都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树。爷爷在砍伐杏树时,我护着不让砍,骂这是什么狗日的指示。爷爷吓得不轻,赶忙捂着我的嘴说,你这是在惹祸呀! 我的童年是伴随着饥饿度过的。父亲经常为全家人吃穿而发愁。1969年我读完了小学,父亲四处求人,好歹才上了初中。考高中时,我又被挡在了校外。从1971年到1977年,在我还没当上民办教师这七年里,我当过农民,当过临时工,收过大粪,当过水利施工员。这期间我把村里能借来读的书,都借来读了。我不但读小说,还读数学,读化学和物理,所有的书我都喜欢读。冥冥中有个人在告诉我,把书读好,到时候会有用的。这期间我尝遍了人间的世态炎凉,也体会到农民的艰辛困苦和愚昧无知。 关注底层民众小说中体现官民和社会矛盾 1980年,我通过自学考上了诸城师范。后又考上潍坊教育学院。1987年,我从潍坊教育学院毕业,直接去了县教育局,当时叫教委。1989年考入诸城人大。在人大,我接触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民主和法制,深刻地理解了民主和法制在治理国家中的重要性。我在人大写过材料,管过事务,最后落脚在人大信访室。在这里每天都要接访好几帮人,每天都要处理大量的人民来信,每天都要下去调查,在这里我进一步了解了底层民众的苦难,进一步了解到个别官僚的丑行。就是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我写出了短篇小说《对门》和中篇小说《闲冬》《罢官》《边缘人》《斗法》《陆家庄民选》等。2001年我调到市委办公室工作,来这里工作,我又换了角度,写出中篇小说《抑郁症》和长篇小说《乡镇干部》。 小说《对门》写的是平民金小米,和母亲从乡下来到城里,母亲闲来无事就把家里燎的水,家里人送来的土特产,送点给对门的局长大人。局长不但不感激,反而还认为老人别有用心。后来局长出差,家里女人得了急病,多亏了金家一家及时施救。这篇小说在《山东文学》上一发表,小小说选刊就选载了。还加了一个编者按。那个按语只说了“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亲,赛黄金”这一层意思,没有说出官民矛盾激化的那一层。 中篇小说《边缘人》,写的是城市化进程中,泡沫经济和为减少两元差别所暴露出来的社会矛盾。农民杜幸福一家世代生活在城边,做梦都想有一个城市居民证。当一夜之间他们变成了城里人时,他们不知所措了。失地之后,他们找不到工作,生活大不如前。儿子杜粮食,寻找工作屡屡失败,最后铤而走险,用自己祖传的老宅子,做起不正当生意。《边缘人》在《中篇小说选刊》作了转载。 《罢官》、《斗法》和《陆家庄民选》,这几部中篇小说,意在弘扬民主和法制。《罢官》写的是村民乔鲁生要罢村委主任姜来福的事。村委姜来福,因为上边有人撑腰,贪污腐化,作风横蛮。乔鲁生从乡里告到县里,又从县里告到市里……推来推去,告了几年都没有结果,就在他们无计可施之际,乡人大主任给他们出了一个点子。拿了一本《村民委员会组织法》给他们,乔鲁生他们就找到了答案,依照程序选民可以罢免他们选出的村官,乔鲁生他们拿起了法律武器,最后就把作恶了十几年的姜来福罢了下来。小说在《山东文学》上一发表,立即被《中篇小说选刊》等七八家杂志和出版社选载和选集。这期间我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读者来信,他们说这样的小说读着过瘾。 中篇小说《闲冬》和《乡镇干部》写的是“官场”。《闲冬》写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前后的事。那时候农民不但什么补助都没有,还要缴纳沉重的“三提五统”,人民事业人民办,一切都是由农民来承担。农民苦不堪言。此外环境污染初见端倪。村支书刘铁有耿直的个性,有正义感,敢于维护村民的利益,但却无力应付来自四面八方的负担和危机,在村民的愚昧落后和贪官们的欺压盘剥夹击下,最后却落了一个吃官司的下场。 应该说长篇小说《乡镇干部》是中篇小说《闲冬》的一个延伸。乡镇干部,是中国政权链条上的最末一个环节,也是最弱一个环节。小说写的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的故事,那时一切都堪称触目惊心,乡镇正在经历着变革。农民负担,计划生育,招商引资,社会稳定,撤乡并镇,环境污染,天灾人祸,各种矛盾都逼到了墙角。小说描写了宁小苓、王治国等乡镇干部,他们虽处底层官场,却良心未泯,为改变乡村面貌,为改变农民生活现状而惮精竭虑,废寝忘食。尽管乡镇干部们左冲右突,分身乏术,忙于应付,到头来还是一事无成,甚至事与愿违。原因何在! 作品针砭时弊 亲朋好友担忧 从2003年开始,我就着手写一篇反映人大工作的长篇小说,暂拟名叫《最高权力》,这个长篇先于《乡镇干部》,本来是代表潍坊参加省精品工程评选的。可是《乡镇干部》评过去都六年了,而《最高权力》一直没有杀青。2007年春节,我去拜望莫言先生,在谈及我最近在写什么时,我说我在写《最高权力》,我在人大机关干了十几年,我想写写人大。写写民主和法制这个中国人争取了几百年的事情。莫言微微一笑说,正月初三我去诸城,住一宿,和你好好谈谈这本书,写出来一定会很好看的。正月初三莫言来了,可是我只见了他一面,晚上他也没有住下,更谈不上跟我谈谈。 在写这些小说的时候,我的亲朋好友都为我担忧,怕惹出点什么事来,尤其是我的父亲更是担心。他常常对我说,快别写了,万一再来个文化大革命。我说没事的,文化大革命不会搞了,我们都吃够了它的苦头。父亲把嘴一撇说,你知道个啥,世上的事本来就难说。父亲今年春天走了,可他的话依然回响在我的耳边。 可不可以不写真话,光拣好听的写?可是我做不到,那样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那片土地,也对不起我的父老乡亲。 胡培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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