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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照如一朵花,她在这段青州岁月里傲然怒放。然而,好花没有百日红,这般的“蜜月”只延续了10个年头,此后,明诚离开了青州重新做官去了,而清照厌恶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选择留存在归来堂。丈夫的离去让清照感觉到凄凉,她如同“弃妇”般消沉,倘或清照不在青州,没有归来堂,是无以成活的。 偏重三五诗兴大发 清照在青州的第九年,也就是徽宗政和六年(1116),出现了闰正月,这便要重复一个元宵节了。浑身细胞都是诗意的清照,怎会轻易地放过它。于是,一个异常唯美的元宵佳节,就在她的《永遇乐》里定格下来: 中州盛日, 闺门多暇, 记得偏重三五。 铺翠冠儿, 捻金雪柳, 簇带争济楚。 “中州”是中原的意思。 “偏重”的“重”字,是“重复”的“重”。“偏重三五”就是:恰好重复了一个元宵节。 接下来,是清照如何依据青州民俗进行狂欢的: “铺翠冠儿”,是将那刚刚泛绿的柳树枝,带着嫩芽儿采下,编制成柳帽儿。“铺”是装饰。柳帽儿上的绿芽儿,就像是装饰上去的翠玉一般。手巧的姑娘媳妇,还会用柳枝儿编一些花儿鸟儿之类,插到柳帽儿上。这是春天里,男女青少年均喜欢且擅长的事。 “捻金雪柳”,是取一截柳枝儿捻成柳哨儿。戴上新编的柳帽儿,吹起才捻的柳哨儿——这风俗多么雅致,多么风情。可这原本是清明节的路数。闰正月的元宵节,那雪柳的树枝儿,自然是可以制作铺翠冠儿,捻制柳哨儿的了。这也是以往任何一个元宵节所没有的。 “簇带”是满头插戴。“济楚”是整齐漂亮。“簇带争济楚”,就是满头上插戴着柳条编的花儿鸟儿,争着比美。 我敢说,清照必是有些霸道地为明诚扣上了“铺翠冠儿”,并强迫与他赛吹“捻金雪柳”。因此,那个元宵节方在清照的心灵里扎下根来。 十年乐活戛然而止 如果清照真是一朵花,那么她在这段青州岁月里就是傲然怒放,流光溢彩的。 然而,好花没有百日红啊,这般“蜜月”只延续了10个年头,此后,明诚就不再与她出双入对了,他重新做官去了。 对清照来说,这是一个艰涩的历史转折。因她是最高尚的女人,看到丈夫进入污秽官场,本来就如同见他病重抑或坐牢似的心痛。另外,清照成婚16年仍未生育。处于“一夫多妻”婚姻制度下的明诚,以30多岁劲年出任州郡大吏之后,倘若再不纳娶二房、三房,实在就是而今的重婚一般,既悖理又违法了。 因此,明诚就揣着一颗桃红色的梦,上任而去。 清照作《金石录后序》时,便忘不了为明诚记下这人生历程的关节点: “屏居乡里十年。” “屏”读作“丙”。屏居,是官员退出官场的隐居。“十年”是个约数。 清照连个乡长、县长都没干过,她怎会恁般没廉耻地说自己是“屏居”呢?然却很有一些今人,因不懂“屏”这个语文词句的意思,便不知羞地扬言“李清照在青州居住了十年”。实际是这样的: 赵明诚在青州屏居大约10年。李清照在青州定居整整20年。明诚远去了。清照只感到心里凉嗖嗖的,什么话也不想说,什么事也不想做,竟连眸子都懒得动一动了。 明诚出仕清照消沉 香冷金猊, 被翻红浪, 起来慵自梳头。 任宝奁尘满, 日上帘钩。 生怕离愁别苦, 多少事,欲说还休。 新来瘦, 非干病酒, 不是悲秋。 休休! 这回去也, 千万遍阳关, 也则难留。 念武陵人远, 烟锁秦楼。 惟有楼前流水, 应念我、终日凝眸。 凝眸处, 从今又添, 一段新愁。 《凤凰台上忆吹箫》 清照近来起床很晚,且香也不燃,被也不叠,头也不梳。多日的茶饭无心、坐卧不宁之后,本就苗条的人儿越发地瘦了。 何故呢?“休休”——罢了,罢了,不必说了!他这回离去,我纵使把王维的《阳关曲》唱上千万遍,也再留不住他的心。“武陵人”在天台山遇到美貌仙女,再也不曾回家。明诚这个武陵人已是去得很远很远了。 清照何等凄凉啊,真不知她与“弃妇”的情景还差多远。然而,清照之不幸中又有幸运:青州给了她归来堂。当她的情感被遗弃后,归来堂的清流,却如知心好友一般地关爱着她:“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应”是应时,随即。“念”是惦念,哀怜。 看这局面,倘或清照不在青州,干脆就是无以成活的。因此,随着清照独居的寂寥悄然涌进归来堂里,她的心便与青州贴得愈加紧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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