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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说起家里的情况,田秀香和大儿子王兆丰都哭了。
②田秀香90多岁的父母和田秀香1岁半的小孙子都在田秀香家。
③田秀香的老伴王治朋受过伤,只能干点简单的家务活。
④王兆禄回到家,嫂子桑荣梅急忙上前询问他身体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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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滨海经济技术开发区大家洼街道最西端,是整个街道人口最多的村子——七里村。两年前,村民田秀香的两个年逾三十的儿子王兆丰、王兆禄几乎同时被查出尿毒症。今年,两人的病情接连恶化。经历了数日的煎熬,这位母亲下定决心给已经成家的王兆丰捐肾,“放弃”自己的小儿子王兆禄。大儿子王兆丰的愧疚、小儿子面对现状的淡然、老母亲田秀香的无奈,这个农家小院如处在一层层阴云之下。5月22日、23日,记者来到田秀香家中,倾听了这一家人的讲述和想法。 现场 一家人没人说话,只有啜泣声 5月22日上午,记者来到滨海经济技术开发区大家洼街道七里村,找到了村民田秀香的家。天很热,这个今年已经65岁的农村母亲站在太阳底下等着记者的到来,脸上满是忧伤和歉意。家里的房子是四间低矮的平房,外墙有些斑驳,看上去有不少年头,虽然堆了不少杂物,但整个院落挺干净。只不过,与村子里其它院落相比,这个院里少了些生气。 田秀香个头不高,脸上满是皱纹,一见面便拉起记者的手,刚要说话语气已经哽咽:“真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变成这样……” 院里东边第二间屋子算是田秀香家的“客厅”。说是客厅,其实里面连沙发都没有,能坐的只是放在地上的一些马扎。田秀香招呼着记者坐下说话。 上午11时30分,田秀香的大儿子王兆丰突然回到家中,他现在住在寿光。原来,王兆丰跟妻子桑荣梅一大早就从寿光赶往潍坊城区的医院,交一张母子关系的证明,这张证明是为之后母子换肾做准备的。但是,已经跑了两趟的王兆丰还是白忙活了一场,因为医院告诉他们,这个证明不标准,得重新到老家的派出所开具。一进门,桑荣梅就开始抹眼泪,王兆丰似乎是累了,进门就坐在客厅的马扎上背对着母亲。一家人就这样沉默着,谁都不说一句话,只剩下轻轻的啜泣声。 中午,田秀香炒了一盘茄子,做了三碗西红柿鸡蛋汤,这就是一家人的午饭,一家五口围着一张小饭桌把简单的午饭吃完,但似乎所有人都没什么胃口。 变故 俩儿子肾脏代谢功能几乎丧失 2012年4月份的一天,田秀香的公公去世,当时,小儿子王兆禄正在外面干活,听到爷爷去世的消息后突然觉得浑身没有力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在一起干活的人连忙把他送回了家。田秀香第二天带着王兆禄到医院做检查,当医生说出“尿毒症”三个字的时候,田秀香几乎站立不住,当时,小儿子的肌酐已经严重超标,医生建议住院治疗。田秀香并没有意识到孩子得的病这么重,由于身上没带多少钱,她带着小儿子回了家。 王兆丰听了王兆禄的一些症状后,对母亲说:“我也觉得身上不得劲,吃不下饭,没有力气还经常牙疼,我也去医院检查一下。”当医院的检查结果出来后,一家人陷入绝望,王兆丰跟弟弟得了一样的病——尿毒症,也到了很严重的地步。一家人不相信俩人同时得了这种重病,兄弟俩先后去了南京、北京等多家大型医院,虽然花费不少,却依然没有改变诊断书上那三个字。 记者在王兆丰和王兆禄的化验单上看到,很多张化验单上的肌酐指标都超过了1000,这意味着兄弟两人的肾脏代谢功能几乎完全丧失。 两个儿子同时被查出尿毒症,这让当时63岁的田秀香无法承受,已经有了孙女的她,在享受天伦之乐的同时却遭遇两个儿子患上重病的不测。田秀香说:“当时都觉得活不下去了,两个儿子站在身边,我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家里没钱,一个都帮不了,就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心口剜肉。”直到今天,回想起当时的情形,田秀香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家境 田秀香自己种点地补贴家用 田秀香的老伴王治朋今年也六十多岁了,早年受过一次重伤,耳朵已经听不见别人说话,脊椎受损一直干不了重活,只能在家干一些简单的家务活。记者来到田秀香家里时,这个农家汉子几乎没有说一句话,当大儿子和儿媳妇来到家里,王治朋更是一个人躲到了院子外,蹲在前排房子的阴凉地里,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老伴不能干重活,田秀香就只能自己种点地补贴家用。小儿子还坚持去工作,但每月的透析费用都挣不够。田秀香还有年过九旬的老父老母,他们姐弟三人每俩月轮流伺候。5月22日,记者来到田秀香家中时,她的父母刚来这里住了十几天,照料、做饭都由田秀香一人负责。田秀香的母亲佝偻着身子,每隔一会儿就去鸡窝里摸索有没有鸡蛋。“看看有没有蛋,自己家里的鸡下的蛋自己吃。”她口齿不清地告诉记者。 随着年龄的增大,田秀香的身体已经不如以前,经常会这里疼那里疼,今年65岁的田秀香除了要照顾父母的饮食起居,还要照顾老伴以及小儿子王兆禄。邻居们说:“明显看着田秀香这两年老得快了。” 大儿子王兆丰原本开着一家小饭店,在被查出患尿毒症后就关门了,因为身体的疼痛让他无法再坚持。妻子当时有了身孕无法工作,平日还得照顾王兆丰,一家人也没了收入。 无奈 曾决定不透析不换肾 因为家庭拮据,一家人对兄弟俩的治疗犯了难。尿毒症需要换肾才有完全治愈的希望,但对于肾源、手术费,田秀香和家人无能为力。医生让兄弟俩进行透析治疗,这样会减轻兄弟俩的痛苦,也让他们为之后的换肾做好准备。一家人商量之后的决定却让医生大吃一惊,不透析也不换肾。王兆丰因为病情严重,四处求药方抓中药吃,但那些药对王兆丰的病情改善并不是特别明显。 就这样,兄弟俩“平安”地度过了接近两年的时间。今年农历正月,王兆丰在寿光的家里呕吐了整整一晚,妻子桑荣梅第二天一早带着他去了医院,检查指标让医生都大吃一惊,因为肌酐指数已经超过了1400,医生说:“要是再耽搁一天,命都没了。” 为了维持生命,王兆丰不得已接受了透析治疗。自2012年查出患病之后,王兆禄没有停止工作,但在今年4月的一天,他因为身体疼痛走不动了,无奈之下,也到医院进行了透析治疗。 透析治疗让兄弟俩的状态看上去还不错,费用却不菲。每次透析大概需要700元,王兆丰每周两次透析,一个月下来就是6000元左右。因为王兆丰的职工医疗保险中间断档,要重新报销的话,有6个月的空白期,所以如今每月6000元的费用需要自己承担。 王兆禄也需要每周两次透析,虽然他有医保,但每月仍需要交大约2000元的费用,而这2000元基本上都是靠自己开装载机赚回来的。 做血液透析干不了重活,因为一旦出现血管破裂或者堵塞,患者就会有生命危险,王兆禄知道这些,可他还是坚持去干活。 母亲 决定捐肾保大儿子,让他把孩子拉扯大 透析并不能治愈尿毒症,要想康复只有换肾。兄弟俩的父亲王治朋的身体情况很差,不适合换肾,没办法,田秀香决定捐出自己的一个肾救儿子。可是,两个儿子得了尿毒症,这个肾到底捐给谁? 在做决定的那几天,田秀香整天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捐给哪一个,都会觉得对不起另外一个。”谈到当时的情形,田秀香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最终,田秀香决定将肾捐给大儿子,她边哭边跟记者说:“我的大儿子现在有两个孩子,孙女10岁,孙子才1岁半。我决定把肾捐给他,就是希望让他能够再活个10年左右,把他的两个孩子拉扯大。小儿子王兆禄没成家,不像王兆丰一样有妻子有儿女,索性就让王兆禄维持现在这样子吧。”说到这时,田秀香已经泣不成声。 22日,王兆丰的妻子桑荣梅抹着眼泪告诉记者,当天,他们去交母子关系证明,尽管已经跑了两趟,可这次还是没有通过。除了递交材料不顺利之外,她还挂念着在寿光城区上四年级的女儿。不能接送女儿,她就让女儿自己骑自行车去上学。“老师不让孩子单独骑自行车上学,我们也是没办法。”说到这里,桑荣梅用手里的纸巾捂住了眼睛。 儿子 拖累父母心里愧疚,完全尊重母亲决定 记者注意到,王兆丰的脸色很黑,妻子桑荣梅告诉记者,这是尿毒症的表现之一,因为体内的很多毒素无法排出,脸上还起了很多小疙瘩。 提起母亲捐肾这件事,今年38岁的王兆丰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低着头,任凭眼泪从鼻尖处大颗大颗地滴落在地上,他不曾多说几句话,很快起身走出了屋子。 桑荣梅告诉记者,原本她也想去跟王兆丰进行肾脏配型,但想到家里还有一个1岁半的孩子要照顾,她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两个人不能都倒下。 王兆丰很快又回来了,说起捐肾,他满是愧疚:“我现在这个年纪应该好好孝顺父母,但凡有一点希望,我也不会要母亲的肾。”王兆丰已经在网上登记了配型信息,两个多月了,还是没有一点消息。医生还告诉他们,老人一旦超过66岁,捐肾的意义就不是很大了,所以这半年是母亲能给他捐肾的最后时间。 直到22日下午4时许,记者才见到王兆禄,今年33岁的他跟哥哥一样干瘦,回到家时满头是汗,田秀香立马给他递上了一块毛巾。看到王兆禄出汗,桑荣梅立刻上前询问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4月底出院后,王兆禄在一个建材厂开装载机,只要去上班,一天就能赚80元至90元。记者在病历上看到,医生嘱咐他要“注意休息,不能干活”。但是家里没有经济来源,王兆禄还是不顾家人的反对去上班。“幸好工地上有其他工友照应着,重的活一般不用我干。”王兆禄告诉记者。 对于患病这件事,王兆禄显得很平静,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人只要看开了就行了。”母亲要给大哥捐肾,他也完全尊重母亲的决定,没有因为这个不高兴。 心声 对未来仍充满期待 田秀香告诉记者,她现在就希望找到合适的肾源,攒够钱让两个孩子好起来。但是如今,她没有任何能力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当记者问及对于即将到来的捐肾,准备得如何时,田秀香想都没想就说:“早就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去捐肾!” 对于未来的生活,王兆丰和桑荣梅还是充满期待,虽然心里难受,但他们希望能通过换肾尽量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至少要把孩子抚养成人,这对我们和孩子奶奶也算是一个交待。”桑荣梅哽咽着说。 田秀香告诉记者,她希望能通过换肾救大儿子一命,好让孙子孙女有个依靠。“虽然配型成功了,但换肾手术需要花一大笔钱。”田秀香告诉记者,“有时候真想死了算了,那样我就可以把两个肾分给两个儿子,不用担心他们其中一个了。” 记者手记 我们理解 我们难过 我们感动 两个儿子,对于田秀香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要“放弃”任何一个孩子,都是一个艰难的抉择。毕竟,这不像在市场上买菜,哪棵卖相好就选哪一棵。 但是抉择再艰难,也终究要做,要不然错过最佳的捐肾时间,田秀香的两个儿子可能一个都留不下来。最终,她选择了把肾给大儿子王兆丰。田秀香有“充分的理由”:大儿子有妻子有儿女,而且儿女太小需要人照顾,如果把肾给了王兆丰会让这一家好起来。所以,她跟大儿子配了型,“放弃”了小儿子王兆禄。 如果站在王兆禄的角度想一想,这“充分的理由”实在站不住脚。在外人看来,哥哥王兆丰已经成家有了后代,但王兆禄还没有体验一次完整的人生,却要面临画上句号的境地。 我们理解母亲为儿子的良苦用心,也能感受田秀香做出这个决定时心中的纠结难过;我们能体会王兆丰在接受母亲捐肾时的愧疚感伤,也能明白王兆禄在面对重症时的从容淡定。但事实上,最令我感动的是这一家人对待病魔时的相互鼓励!在他们面前有各种困难,但他们都在努力地寻找一种大家都认同的办法,让这个家尽快摆脱病魔的束缚。 一场病改变一个家庭的命运,一个决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尿毒症让田秀香家阴云密布,她的决定能否改变现状也未可知。有些决定做了便不能再有丝毫迟疑,有了目标,然后坚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A6—A7版文/图 本报记者 范国强 李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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