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云芳
　　阿伦要赶在约会前完成女朋友雅思交给他的任务,到天河城给她买一条裙子。前天,他们共同看中了那条镶着花边的裙子,并谈妥了价钱——298元,因为前天带的钱不够,说好了今天来买。　
　　商铺如林,衣裙如海,阿伦看得眼花缭乱,总是没有找到记忆中的那条裙子。他渴了,买了一罐可乐站在路边喝起来。　
　　“大哥,你有单位吗?”不知什么时候,他的面前站着两个乡下人,一个少女和一个中年女人。“有又怎样?没有又怎样?”阿伦顺口答道。虽然母亲一再提醒他不要搭理陌生人,虽然面前就竖着一块派出所的防骗忠告牌,但他还是改不了好奇的习惯。　
　　“可不可以到你的单位打个长途电话?单位打电话不要钱。”那女人说。　
　　阿伦没好气地说:“那么多公用电话亭,你不会去打吗?”　
　　女人说:“打了很多电话了,儿子没找到,钱用完了。只要再打一个就行了,叫孩子他爸来接我们回去,就一句话。”　
　　他把可乐罐子往垃圾桶顶上一放,掏出手机说:“就一句话吗?可别罗嗦啊。什么号码?”　
　　女人赶忙报上区号、电话号码以及村长的名字,电话立即接通了,女人双手接过手机大声喊道:“村长,我是志国他妈,你去喊志国他爸来。”　
　　志国爸来了,女人赶紧说:“我们两天没吃了,打电话把钱打光了,还没找到志国。这里人说,海鲜酒家有几十个,这么大的城市往哪里找啊!你快点来接我们,把家里的300块钱全带来,就在火车站售票厅那里等。”女人半句废话都不敢讲,说完后立即把手机还给阿伦,说了许多个“谢谢”。阿伦准备离去。突然,他眼前一亮,在乡下女人背后的橱窗里,是他女友心目中那条美丽的裙子。
　　这时,阿伦的耳边响起了笑声,那对乡下母女正在喝阿伦没有喝完的可乐,你一小口,我一小口,细细品尝,谁也舍不得多喝一口。她们是那样的欣喜。　
　　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似的,不知道什么地方有一点疼。阿伦心里产生了一种堵塞的感觉,很不舒服。然后,他又产生了一个从未有过的冲动。　
　　阿伦径直走到母女面前,把300块钱塞给那母亲,闷声闷气地说:“给你们当路费吧,别叫人来接你们了。”接着,他的视线避开慌张的母女,避开高贵的裙子,转身冲进了拥挤的人群。　
　　阿伦的脸有点热,他感到害羞,也感到愉快,说不清楚为了什么,只觉得如释重负的解脱。
　　雅思已在绿茵阁餐厅等他,幸好,她没有提裙子的事情。但是,阿伦掩饰不住内心的不安,他不是一个善于撒谎的人。他在坦白前先来一个开场白:“其实,我是一个很傻的人。”没想到,雅思也有同感:“其实我也很傻。”　
　　阿伦提议:“你先说一件傻事,我再接着说。”雅思想了想说:“行,但是你不许笑我。”　
　　雅思像做检讨一样说道:“刚才我在门口等你,有两个乡下女人问我借手机打电话,我怕她们骗走我的手机,所以不理她们。她们就一直站在餐厅门口,一个一个问人借手机,但总没有人理她们。后来,居然有个男人借给她们。我听见那女人说,她们遇见一个好心人,给了她们300块钱当路费,还说她们喝了可乐,很甜。我突然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欠了她们什么似的,就跑过去塞了100块钱给那女孩。那女孩不要,追着还给我,我跑进餐厅。她们就在外面等,过了好一会儿才走。我觉得很尴尬,好像逃犯似的。”　
　　阿伦静静地看着雅思的眼睛,他从镜子里看见了自己。雅思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我是不是很傻?”　
　　阿伦反问她:“假如我没有给你买裙子,而把该买裙子的300元给了那两个女人当路费,你会不会觉得我比你更傻?”　　雅思把阿伦的手握进她的手心,一股暖流在两颗心中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