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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10月19日A13版) 真让人一时难以窥透。好在有墨迹手卷在,可先放下这些疑问,直接去研读《四时行乐歌》的本意,欣赏遒劲流丽的书法吧。 附:李壶庵《道情十首》 渔鼓儿,别有腔,敲起来,意味长,十洲山岛神仙降。只宜世外清闲地,不落尘中富贵场,清音歌去偏嘹亮。忽遇着高人鉴赏,霎时间惊醒黄粱。 渔鼓儿,海内稀,一节竹,上下齐,中间浑浑通元气。不劳郢匠施为巧,岂待公输制造奇,天然形象超凡器。识透了无中妙有,敢叫你升上云梯。 渔鼓儿,慢慢敲,音又清,调又高,声声都是烟霞料。能催冬月琼花放,惯使炎天白雪飘,凡夫俗子怎知道?这是那九天仙乐,绝不闻尘世笙箫。 渔鼓儿,音节和,有一间,安乐窝,主人镇日中堂坐。木瓢自饮长庚酒,玉笛频吹阆苑歌,双双麋鹿衔花过。受尽了无边快乐,全没有半点风波。 渔鼓儿,手内擎,敲一回,唱一巡,胸中不着些儿闷。迷魂阵里人争撞,傀儡场中枉认真,倒头腐臭人难近。早知道一堆白骨,何须要万两黄金? 渔鼓儿,有本源,吕洞宾,亲口传,功成直上蓬莱苑。朝游弱水云千里,暮宿罗浮月一龛,瑶池会上同欢宴。若不早离尘脱俗,怎能够跨鹤骖鸾? 渔鼓儿,响咚咚,敲到西,打到东,道人不为贪斋供。要为访道修真客,且任江湖放浪踪,肯将名利污魂梦。捻指间一生过了,换皮毛万劫难逢。 渔鼓儿,曲调长,知音的,自忖量。好将浊世眉儿放。只因恩爱生烦恼,总为痴迷起祸殃,算来处处皆魔障。用尽了平生伎俩,只博得酒果灵床。 渔鼓儿,声不停,劝世人,仔细听:电光石火须臾尽,不登兜率天宫院,苦恋鄷都地狱门?猪羊只向屠家奔。寻出了一条活路,也不枉一世人生。 渔鼓儿,曲已终,叹人生,在梦中,千般计较成何用?拔山举鼎今安在,平地成天有甚功,槐安国里闲搬弄。不怕那无常二鬼,才是个盖世英雄。 抛舍抛舍齐抛舍,一片心如铁。跳出陷人坑,自有长生诀。俺手拿着渔鼓儿, 归山去也。 注释 [1] 逢:古亦通逄。 [2] 糁(sǎn):饭料。糁糁,分散貌。 第二编劲节凌霄 (40-49岁) 第七章 南闱捷音 板桥住在天宁寺的厢房里,常与僧人谈禅,禅理让他悟出了不少东西,渐渐成了方丈的知己。时间长了,朋友也多了。李鱓、黄慎也搬进了天宁寺,与板桥朝夕相处,谈史论艺,切磋书画。雍正六年(1728)八月,黄慎作《米山小帧》,送到了板桥处,板桥与李鱓、方丈等人边品茗,边评赏,赏罢,共饮。这幅画,这个评画的过程,板桥记住了。后来他见到了这幅画,旧景重现,索来纸笔题了一段诗跋: 苍茫一晌扬州梦,郑李兼之对榻僧。 记我倚栏论画品,蒙蒙海气隔帘灯。 尝在东莱蠡勺亭,与友共论瘿瓢画,登莱间人极重其画也。 诗中的李,即指李鱓;瘿瓢,黄慎之号也。 谈禅、谈文、谈书画,给板桥带来一些惬意,苦闷了,再想想那些苦行僧、云游道,他们那种无所求、无牵挂的行乐图,也让自己宽解不少。可这不是板桥的人生追求,他是要“立功天地,字养生民”,干一番事业,上标凌烟阁,世传千古名。 要实现这样的人生追求,只有走科举之路。 清王朝实行的民族歧视政策,在科举取士中尤甚。在雍正之前分满汉两榜取士。满人在乡试、会试中享有特权。后虽有调整,但满人明显受到照顾。在使用上,开始对汉族知识分子是镇压、打击、排斥与拉拢并用。随着政权的巩固,则优容与防范并用。所谓防范,一旦抓着把柄,就予以镇压。康熙五十年(1711)的戴名世案,以其早年对清王朝不满的言辞罗织罪名,于第二年杀戴名世于京师。牵连三百余人,震惊全国。这年板桥十八岁。雍正朝的文字狱非但没有收敛,而且愈演愈烈。继雍正三年(1725)汪景祺《西征随军》文字案后,又以试题作把柄,于第二年兴起了匪夷所思的查嗣廷的“科场试题案”。将查全家逮捕严办,查惨死狱中还不算,又戮尸示众,族人皆遭流放。查是浙江省人,浙江全省士人六年不准参加举人、进士考试。这一年板桥三十二岁。接着就是雍正七年(1729)的“吕留良著作案”,雍正八年(1730)的翰林院庶吉士徐骏“清风不识字案”等等。雍正当了十三年皇帝,兴文字狱案近二十起。 从这些案件看,清廷防范汉族知识分子的弦一刻也没松,只要抓到把柄,就罗织罪名,杀鸡吓唬猴子。 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一些文人要建功立业,出人头地的强烈愿望。这里用得着“好了歌”那句词:“世人都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 没当上官的文人挖苦当官的,其实想当官也没有什么不对,尤其是想为老百姓做点好事的官。在那个年代,皇帝由谁当,是皇帝的家事,由他爷们自己定。老百姓盼的就是一个“好官”,故呼地方官谓“民之父母”。这也就是板桥的愿望,当一个好父母官。 要做官参政,就要“考”,走科举之路。科举考试难,做八股文章不容易,前文已经述及。八股文那种刻板套路,以及限定的思想内容,确也束缚人。明末著名学者顾炎武说:“八股盛而《六经》微,十八房兴而二十一史废。”又说:“愚以为八股之害,甚于焚书。”此虽为愤激之语,却也道出了八股文之深弊。板桥的思想是活跃的,性格是开放的。但想做官,不做八股文,不参加科举考试又是不行的。时也,势也,板桥是明白的。 他横了心,走科举求仕之路。即使这条路蜿蜒崎岖,险象环生,也要披荆斩棘,放手一搏。 科举考试的主要内容是儒家经典。三十四岁这一年,他以小楷手抄《五经》,自己题了一个封面曰“五经手谈”。一方面是为了增强记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方便,可以随身携带,一有空暇,就可以拿出来阅读。除了抄书,他还默写。三十六岁这一年,板桥与几位同学寓住在天宁寺读书,诵读得口干舌燥,便比赛默写,看谁能记得更准确。板桥在《四子书真迹序》中自述说: 板桥生平最不喜人过目不忘,而《四书》、《五经》自家又未尝时刻而稍忘; 无他,当忘者不容不忘,不当忘者不容不不忘耳。戊申之春,读书天宁寺,呫哔[1] 之暇,戏同陆、徐[2]诸砚友赛《经》□(文)生熟。市坊间印格,日默三五纸,或一二纸,或七、八、十余纸;或兴之所至,间可三二十纸。不两月而竣工。虽字有真草讹减之不齐,而语句之间,实无毫厘错谬。固诵读之勤,亦刻苦之验也。 诵读、抄书、默写、释义,反反复复,他要把《五经》、《四书》烂熟于心。除了正文,朱熹的注解也要牢牢记住,那是释义的标准。因为科举文章的题目出自《五经》、《四书》,板桥也就和同学们常拈一句经文作题,习作八股文。板桥服膺方百川的制艺,称之为当代第一。方百川的八股文就成为他学习的范本。同学们共作一题,互相比较,有时也各写一题,展开议论。文采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要中式,就是符合八股文的标准,对得上考官的口味。真个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板桥毕竟是一位才子,积极地准备应试,卖字卖画卖文养家糊口,还不能让他疲倦,有了感喟,还要发;手痒了,还写。他熟悉农家生活,以《满江红》的曲牌,填写了《田家四时苦乐歌》,既描绘了田家的辛苦悲酸,也述说了田家那种无拘无束,悠然自得的情趣。 写春: 夜月荷锄村犬吠,晨星叱犊山沉雾。到五更惊起是荒鸡,田家苦。…… 春韭满园随意剪,腊醅半瓮邀人酌。喜白头人醉白头扶,田家乐。 (未完待续) 王庆德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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