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山区朱子一村原村主任王善功为大伙操心28年,病故后村民自发排长队含泪相送　
　　2014年8月12日,峡山区王家庄街道朱子一村的村民们永远忘不了这一天,那个午后的太阳有些慵懒,村里的几百户村民拥堵在并不宽敞的路上,排得好远……他们或眼角噙着泪水,或失声痛哭,纵使一万个舍不得,但还是要送走自己的“老村长”——王善功。在与病魔顽强斗争了4年多后,这个家家户户喜欢、尊重的村主任最终还是倒下了,安详却又略带牵挂地闭上了双眼,走完了他67岁的人生路。11月12日,记者来到朱子一村采访。3个月过去了,不少村民还是接受不了他已经走了的事实,站在他家门口久久凝望,等着这个已经给他们当了28年村主任的老汉出门和他们唠嗑。
现场探访
妻子不想一个人在家
　　11月12日,最低气温到了-1℃,寒风萧瑟,峡山区王家庄街道朱子一村的道路上有些冷清。王善功家门前的几棵大树树叶已经凋零,枯黄的落叶飘落在紧锁的铁门前,家里没人。
　　在村民的帮助下,15分钟后,门前道路的西头出现了一个身影,灰白色的头发蜷缩在连衣的帽子下,她微微低着头,双手揣在袖口中,一步步向前挪动着。“来了。”看到记者,她抬起头打了声招呼。今年已经67岁的钟自臻脸上已爬满皱纹,眼睑有些下垂、微肿。她走到紧锁的大门前停住脚步,慢慢地从口袋中摸出钥匙,打开了紧锁的铁门。
　　一辆摩托车、一辆电动车、一辆电动三轮车出现在眼前,和满是灰尘和铁锈的摩托车、电动车不同,最靠近门口的那辆电动三轮车还特别新。转角走进院子,迎接来人的是落满枯叶的小院。“很久没有回来了,我现在住在兄弟家,他走了,我不敢回来,也不想回来,心里空落落的。”钟自臻一边开着屋门一边说,虽然王善功在的时候经常忙得不着家,但那时候他再忙,至少晚上回来。“现在,我是真的见不到他了。每次一个人在这个屋里,就会特别难受。”钟自臻说,王善功走后,村里的人怕她难受,一些妇女就会轮流过来陪着她说说话,陪她睡觉,“到了秋收季节,大家都开始忙了,我就不让她们来了”。再后来,她搬到了兄弟家里。
　　看着院子里的落叶,钟自臻并没有要打扫的意思,她说,等记者离开她也要离开这里。
　　打开屋门,狭小的屋里没有几件像样的家电,仅有的一个小微波炉和一款老式长虹电视机还是儿子送来的,一套桌椅和一张沙发是亲戚给他们做的,正对门口的一幅壁画上插着几张全家福。照片上,王善功戴一顶鸭舌帽,脸上挂着暖暖的微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亲切感。“2012年春节”,照片下方标注的是这个温暖的家庭最后一次拍全家福的时间。
　　卧室里,一套茶具摆在桌子上。“他喜欢喝茶。”看着墙上的照片,又看看那套茶具,钟自臻有些哽咽。2010年3月,王善功因为身体不适被查出患有肺癌,性子直爽、性格开朗的他担心老伴心脏不好,一直没有透露,直到癌细胞扩散,医生要求他必须做化疗时,钟自臻才知道他病了,而且是肺癌晚期。“他刚开始说,我不相信,让他别乱说话,直到他说医院让他立刻去化疗时,我瞬间感觉天要塌了。”钟自臻抹了抹眼角的泪,努力控制着情绪。
古道热肠
村民求助,他从没说过“不”
　　1986年,当时39岁的王善功被村民选为村主任,这一干就是28年。“村民选我当村主任是信任我,如果我不带领大家干出样子,上对不起党,下对不起父老乡亲,我要对党和父老乡亲负责。”这些话,是王善功上任之初对村民的诺言,很多人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慢慢地也就忘了,而他却用自己的行动兑现了这句承诺。
　　“爱人走了,他每天都会过来看看我,陪我聊天”,“儿媳和我吵架走了,他去把儿媳给俺找回来了”,“家人住院,都是他帮我照看孩子,还给孩子买了过年的新衣服”……说起王善功,多数村民都欠着他还不清的人情。
　　“村民急需用钱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没说过一个‘不’字,自己家里有钱就把自家的钱借出去,家里实在没钱了,他就挨家挨户借,把借到的钱送到急用钱的村民家中,等他有钱了,再把为村民借的钱还上。”村民王善宝说,一些搬到外地的村民,干脆把家里的事全部托付给王善功处理,从建房修房、红事白事,到娘生日、孩百日,只要是需要帮助,村民都直接给王善功打电话。
　　为村民建提水站引水、带领村民修建分水渠,让村子里年久失修的土路变身硬化路,小小的朱子一村喝水不愁了,道路变美了,路灯亮了,村民们跟着他养鱼、养鸭、种苗圃,腰包也鼓了,他却倒下了。
病情恶化
走不了路,买三轮车当腿用
　　2012年底,王善功因为病情恶化,倒在了工作岗位上。癌细胞不断扩散,折磨王善功的不仅仅是肺癌,还有骨癌,慢慢地,他连行走也困难了。院子里20多年来跟着王善功不得闲的摩托车也清闲了下来。体质变弱,身体疼痛难忍,王善功不得不放弃骑摩托车,开始每天骑着安全性相对高点的电动车在村里转悠。家人和医生的多次劝阻都没用,所有人都知道他的那股倔劲,后来也就不再拦着他了。
　　癌症的折磨、肺部的疼痛,身体虚弱的他多次从车上摔下来。“后来,他连电动车也不能骑了。”钟自臻说,她和孩子感觉王善功终于可以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养病时,王善功却提出让家人给他买电动三轮车的要求。
　　“我们都不同意,想让他安心养病,但是我们不同意他就急。‘我就是当腿用’,他总是这样说。”钟自臻说,没办法,最后家人还是顺从他的要求,为他买了电动三轮车。很多时候,他因为腿疼连三轮车也上不去,就让其他人把他扶到座位上,他扶着车把,骑着在村里不停地逛,看看有没有需要他干的事情。
发小回忆
无法站立,王善功让他用三轮车载着出门
　　电动三轮车骑了两三次,王善功想自己站起来都难了。自己不能骑电动三轮车了,他便缠上了经常来看他的发小王金廷,让王金廷用电动三轮车拉着他在村里转悠。
　　“那几个月,村庄的苗圃、建设工地、道路硬化现场、村民的大田里,没有王善功不让我带着他去的。”王金廷说,看到车上的王善功身体枯瘦、脸色苍白,他总是把头别过去,仰起脸不让泪水流下来。“小时候一起玩耍,后来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尤其是他当了村主任,每天忙忙碌碌。他生病的最后这几个月,是我和他在一起最长的时间。”王金廷哽咽道,直到临走的前一天,已经不能清楚说话的王善功还挂念着村里环湖路水厂西侧正在硬化的路,非让王金廷拉着他再去看看。
　　“我得癌症了,你们这些人也不来看看我。”王金廷记忆中的王善功永远都是一副乐观的模样,他还会拿自己的病跟村民开玩笑。说起王善功时,王金廷一次又一次落泪,他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这么早就离开了。
众人信赖
有啥难事,只要他出马问题肯定都能解决
　　病情不断恶化,王善功进医院的频率也越来越高。2014年4月的风还有些凉,王善功躺在潍坊市人民医院的病床上,时刻把手机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工作受阻,速回村商议”。电话在化疗进行到第5天的时候响起来。“接完电话他就说自己要出院回村里,7天的疗程刚进行到第5天,我们不同意,但是没用,最后还是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钟自臻说,当时她都气哭了。
　　为保证峡山湖饮用水源地水质,区里决定将一级保护区内的坟墓全部迁出。“想迁坟墓,老百姓都不同意。虽然知道王善功病重,但是没办法,我们只能求助于他,乡亲们听他的。”和王善功一起共事了10多年的现任朱子一村党委书记王伯伦说,村里难办的事,只要王善功一出马,肯定就能解决。
　　回到村里的王善功开始挨家挨户拜访,并说服了家人和长辈先把自家的祖坟迁走了。“王善功白天靠在坟地工作,身体难受坚持不住了就抱一把晒干的姜苗子铺在坟间的空地上休息,让他回家他就是不回去。”王伯伦说,看到王善功瘦弱的身影和执着真情,起先坚决不同意迁坟的村民都心软了。一周的时间,坟都迁完了。
　　峡山区王家庄街道党政办公室主任、朱子片片长李联河说,因为有王善功,朱子一村一直是最让他放心的村庄。“2013年,朱子一村由原先的落后贫穷村一跃成为全街道107个村考核中排名第一的先进村,而且其他村解决不了的事,都得叫他去帮忙。”李联河说。
坚持上班
躺在椅子上参与村委会工作,疼得直冒汗
　　记者跟随王伯伦来到朱子一村的村委会办公室,在办公室西侧的长椅上放着两个粉色的枕头。“那是王善功生前用来压在身下减少疼痛用的。”王伯伦指着两个枕头说,王善功病情不断恶化,但还是时常让王金廷用电动三轮车拉他到办公室上班。“他没法走也没法坐,他让我们把他弄到长椅上,躺在上面参与我们的工作。”王伯伦说。
　　“我听说过癌症病人怎样痛苦,可是王善功躺在那里,没听他喊过一声疼,经常看他一个人在那里默默地咬着牙,额头上、脸上沁出一层汗珠。”王伯伦哽咽着说,他问王善功“怎么样”,王善功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摇头。
　　“村里只要有事,他肯定得让王金廷用三轮车拉到现场,口袋里装着止疼药,身体受不了就吃上,吃止疼药也不管用的时候,就到诊所打个止疼针,然后再回到现场。”王伯伦说,王善功走后,大家一直把那两个枕头放在办公室里,“这样就感觉王善功还陪着大家。”那两个枕头也成了王伯伦他们鞭策自己向王善功学习的警示物。
◎送别
他走的那一天,几百户村民前来送行
　　8月12日早晨,王善功走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王善功葬礼那天,村里几百户村民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现场,其他村庄的村民也赶过来了。”王伯伦说,以前因为工作关系与王善功经常联系的一些单位工作人员也都特地赶了过来。
　　“为王善功送行的人排起了长队,村里的路那天格外拥堵,这种情况在以前是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不少村民当场大哭起来。”王伯伦说,以前的村支部书记有王善功帮助,什么事都很放心,今年他当选上了村支书,但却没有了王善功这样的好帮手。
　　“以王善功在村里的威信,想竞选村支书肯定是百分之百当选的。可每次我们推荐他竞选时,他总是摇着头说,能干个村主任,协助村支书帮村民干点实事就很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王金廷说,自己很少敬佩什么人,但是这个从28年前成为村主任,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在默默付出的王善功真的让他敬佩不已,王善功在他的心里就是他们村的“焦裕禄”。
　　“那天的情况让我很震惊,居然有这么多父老乡亲来送父亲,那一刻我也明白了父亲这28年坚守的意义。”王善功的儿子王伯星说。
◎家人
别人都为自家干活,他却为别人忙活
　　从28年前上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王善功每天都在忙村里的事。“没有赶上他忙的,除了晚上睡觉,他在家里待的时间可谓是少之又少,经常吃着饭,想起什么事来,放下筷子就跑到村委会去。”妻子钟自臻说,他总是想到什么就必须立刻去落实,谁都阻止不了,她以前跟他吵过,嫌他不顾家,但还是阻止不了他的那股倔劲,最后只能任他去了。“他太忙,以至于梦见他时,他还在问我村里的事”。
　　被王善功忽视的不仅是他的妻子,还有他的孩子们。“从我记事起,他就不是一个顾家的‘好’父亲,来去匆匆,家里、田里的农活都是母亲带着我们姐弟三个忙活,忙不过来的时候叔叔、姑姑、舅舅们来帮帮忙。那个时候我们特别‘恨’他,人家的父亲都为自家干活,而我们的父亲整天在为别人忙活。”王伯星说,他在外地上学的时候,每次回家就只有妈妈一个人在等他。
　　“后来我们姐弟三人相继外出工作了,每次回家看父母都很失望。父亲太忙了,根本没时间在家,每次回家总是要等他吃饭,吃完饭待不了一小会儿又走了。”王伯星说,一家人吃个团圆饭,再一起聊聊天的幸福生活对他们家来说是一种奢侈。上一届选举的时候,他们就劝父亲别再干了,让他帮忙看孩子,可父亲拒绝了。他说,老百姓选他就是信任他,他不能为了享清福辜负大家。
◎记者手记
真有这样好的村主任,你们别不信
　　因为一句承诺,坚守28年。载着满满的采访记录归来,害怕笨拙的笔杆无法将这位好村长的人生呈现给读者,害怕读者看到这位好村长的故事后轻叹一声“好假,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人”,但当我到了那个清冷的家,听到村民句句发自肺腑的赞叹,看到一颗颗晶莹的泪珠落下……我选择了相信。
　　面对一份致命的检查结果,当他含泪叮嘱儿女千万不要将自己的病情告诉妻子和村民时,他内心的那份落寞又有谁能够体会!记者从王善功的儿子王伯星口中得知,一直在村里忙活的父亲听说猫眼草能治肺癌,曾偷偷地种下猫眼草并煮水喝,把脸都喝肿了；听说癞蛤蟆煮汤能治癌,他每天回到家里不管冷热先喝上几口蛤蟆汤,哪怕喝得很痛苦。他不怕死,但是他还不想死,他还有太多的事放不下,村里的角角落落都在他的脑海里一遍遍跳跃,当别人在自己生命的最后时刻放下一切时,他却加快了自己忙碌的步伐。
　　臧克家曾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当一个人离开,却被周围的人铭记在心,并不断鞭策自我前进时,他在人们心中便还是活着的。　　A4—A5版文/图　本报记者　李早花(署名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