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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魏学洢的《核舟记》面世以来,人们便试图去模仿和复制王叔远所刻之作,但能达到其水平的却不多,而考功卿却已超越了王叔远的高度。他性格豪爽乐于相送,一生刻制的核雕作品不下千件,欣赏他的作品,如听渔舟唱晚,会使人的心境格外洁净…… 总理来信要核雕,考功卿作品当国礼送外宾 据考功卿自述,1961年6月潍坊市成立工艺美术研究所,他即被调入研究所内,直到1989年退休,再也没“挪窝”。从他进嵌银社的那段算起,在长达35年的时间里,考功卿的职业或者说主业,就是创作核雕作品,以完成上级下达的各种礼品任务。 根据书籍资料估算,考功卿一生刻制的核雕作品(仅指艺术品)应不下千件。笔者将考功卿的核雕创作大体分为四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上世纪的五十年代。这一阶段有文字可查的资料证明,他的第一批核雕作品应是1955年的《核舟》《八骏图》等七件。那时考功卿刚刚进入嵌银社,就接到了中央来的任务,考老在他的简历中这样写道:“1955年我到潍坊市嵌银社工作,同年春,周恩来总理来信要桃核雕刻、仿古铜、嵌银三样礼品出国献礼,我当时就刻了《核舟》、《八骏图》等数件礼品送中央。”《潍城文史资料》第七辑的记载:“考功卿为了提早完成这一光荣的任务,不辞劳苦,昼夜操作,用了四个半月的时间,赶做了桃雕6枚。听说周总理看了很满意,随后有关部门寄来人民币80元,以资鼓励。” 考功卿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下,更为光荣和重要的任务又接踵而至。这次的礼品不是给周总理,而是毛主席。接下来,1956年罗马尼亚文化部长来华访问,到潍坊参观,政府将考功卿雕刻的两件作品赠送外宾,外宾回馈他纪念章一枚、书籍一部并同他合影留念。尔后考功卿又为前苏联国家元首伏罗希洛夫(曾于斯大林逝世后任前苏联名义上的国家元首7年)和乌也沃金上将雕刻了《核舟》和《西厢记》等五件礼品,中央奖给他40元。 在上世纪五十年代,考功卿认为最重要和神圣的一次使命,还是1957年以共青团潍坊市委的名义,敬献给毛主席的那根红木手杖。那其实是几位潍坊艺人联袂合作的礼品。按照统一设计,嵌银艺人负责在手杖上嵌上金丝的松鹤图案,考功卿则负责以桃核雕刻九龙,然后再将核雕镶于象牙,最后安装在手杖的顶部。当听说这件心血之作得到了毛主席的赏识时,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能自已。 当进入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举国上下各行各业的先锋人士都在高呼“破旧立新”“推陈出新”的时候,考功卿的思想突然爆发,于是在创作题材以及技艺手法上,出现了难能可贵的变化。在题材创新的同时,作品的“用途”也变了,已由早先的“礼品”,转变为“展品”。 接下来的“文革”时期,则是他核雕艺术的第三阶段。这时期,考功卿用其刻刀执行宣传任务,题材重点转向了时代英雄、新事物以及“样板戏”的舞台。于是他刻出了《欧阳海》《刘永俊》《农业大丰收》《学毛选》《红灯记》《沙家浜》《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等作品。 考功卿创作道路的第四阶段是指“文革”基本结束之后的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直至1999年逝世。这一阶段,他的技艺已炉火纯青,手上的感觉达到了巅峰状态。其作品题材既有传统的诸如《周处除害》《松鹤延年》《夜游赤壁》《嫦娥奔月》和《天女散花》,又有与时俱进的诸如歌颂党的《南湖革命纪念船》之类。 对一个七八十岁的老人来说,尤难能可贵的是,1986年当我国南疆发生战事的时候,考功卿为慰劳前方浴血奋战的解放军战士,昼夜苦干雕刻了《岳母刺字》和《木兰从军》,连同石刻两方寄往前线。此事影响极大,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当即报道,赞扬了这位老艺人的爱国情怀。1982年,著名篆刻家石可来信,转达山东省委书记高启云的意思,想请考功卿为宋庆龄纪念堂雕刻纪念品,考老立即创作了核雕作品《嘉兴南湖船》一件和核章两方:一方的上端是“松鹤延年”,下端印底是“国之瑰宝”;另一方上端刻有宋庆龄遗像及各族儿童九人,印底刻着“中国杰出的妇女”字样。考功卿的这些核雕作品,一直存放在宋庆龄纪念馆里,时时供人参观。 然而鉴于年事已高,体力和精力所限,考功卿晚年的精品数量不多。但他为推进核雕事业的繁盛、公事的需要,刻制的核章委实不少,据估计不下300余枚。此外他在书法、石刻等领域也多有涉猎,俱有精进。 挑战古人王叔远,小核舟上增加风旗和锚链 大概是在1990年,一本省级刊物刊登了某作家为考功卿写的一篇专访。其中“轿车换轿车”一节,写的是考功卿核雕的一件《马拉轿车》为国家换来一辆崭新的外国轿车的故事。 自魏学洢的《核舟记》面世以来,那只飘荡于人们心脑云水之间的小舟,就代表了核雕艺术的峰巅,它长期引诱着人们去模仿和复制,试图达到它的高度。然而时至今日,真能在艺术上达到创作者王叔远水平的,估计如凤毛麟角。 但值得我们骄傲的是,考功卿老先生30年前就已经超越了王叔远的高度。他仔细研究了王叔远所刻的“核舟”,发现“通计一舟,为人五,为窗八,为箬篷,为楫,为炉,为壶,为手卷,为念珠各一;对联、题名并撰文,为字共三十有四。”而若想复制它,也许比从古老的河道里打捞一艘沉船还要困难。 当他摩拳擦掌将要动手的时候才发现,当年王叔远的核舟,以及清代某大师为皇帝所刻的贡品核舟,其核其实不是桃核,而是橄榄核。橄榄核的个头儿比桃核略大,若在桃核上做文章,那就意味着,他必须迎接比古时更为困难的挑战。 他最终完成的桃核核舟,其“舟”上所刻,共刻有五个人;刻有八扇窗户;刻有箬竹叶做的船篷、船桨、炉子、茶壶、书画卷、念珠各一件,这些都是“照葫芦画瓢”,但在考功卿的新核舟中,却增加了风旗和锚链各一,另外是壶两把、桌四张、前后门四扇。更不可思议的是,所有的门窗皆能自由开合,而且能看清窗上篆刻的“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清风徐来,水波不兴”16个字。再看门上,则又用正楷刻上了“月出于东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间”“挟飞仙以遨游,抱明月而长终”共计26字。 某一日,考功卿心血来潮,突发奇想,想到有船就应该有链……于是便又在船体之外,刻出了一条锚链,链上37环,环环相扣,皆能活动。之后兴之未尽,又在风旗之上落款,刻下了“壬戌年九月秋考功卿七十四岁作”14个字,这才将刻刀一丢,宣布竣工。至此,核雕上的文字比王叔远的核雕还多了好几个字。 一生多坎坷 朋友遍天下 据笔者了解,考功卿是一个率性恬淡的人,他身上既有乡野的质朴,又有士人的高雅。他经历坎坷,一生清贫,认准了核雕这条道路,一直踽踽前行,不怕寂寞。大概在1986年,笔者造访过大考家村他的那几间茅草屋,觉得实在不堪住宿,而且距市区又远,到单位上班风风雨雨来回骑车委实有些困难。潍坊市政协的领导对这位老委员表现出格外的关心,于是出面协调,在奎文区给他解决了一套新楼房,而且还公款配置了床和写字桌之类的家具。此事由当时的市政协主席远东、市政协副主席兼统战部长姜曰绍过问,笔者曾亲耳听姜讲过。笔者还到考老的新居里祝贺了一下,并看到四面墙上挂满了字画,印象深的有为梅兰芳长期配戏的俞振飞、著名四大名旦之一的张君秋等文艺界名流,以及曾任山东省委书记的谭启龙及高启云等官员的丹青墨迹。但是如今采访考老的后人考明俊时,却只看到谭启龙的那一张了。 笔者猜想这些字画无非是他以核雕作品送人,然后别人答谢的所谓唱和之物。考功卿为人豪爽,手也很“松”,类似于大作家兼书画家汪曾祺,从他那里求件核雕似乎不太费事。他送出的核章作品不知有多少,而笔者也得到了一件未求自来的《萧何与韩信》,刻的是萧何月下追韩信的经典故事,虽系小品,亦见功夫。 考功卿是那个时代老艺人的代表,他创作时,绝对心无旁骛,类似达摩面壁,不会像今人那样的浮躁,因此他是那个时代诗意的风景,欣赏他的核舟,如听渔舟唱晚,会使人的心境格外洁净…… 韩钟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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