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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接2014年12月28日A9版) 板桥这次进京心里牵挂着许多事情,一路上不敢耽搁,晓行夜宿,直抵北京,找客栈住下,读书练笔,拜访朋友,准备应试。 会试共三场,每场三日,具体时间为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先一日领卷入场,后一日交卷出场,点名、搜检大致如乡试。首场“四书”三题,“五经”各四题,士子各占一经。第二场,论一道,判五道,诏、告、表内科一道。第三场,经史时务策五道(引自《清史稿》——著者》)。考试的地方称“贡院”,参与考试的士子席曰“号房”,看守者曰“号军”。考官入闱封钥,内外隔一帘,在外有提调、监试称“外簾官”;在内的主考官、同考官称“内簾官”。还有内监试,专司纠察之职。以大员总摄场务。会试录取没有定额,视官员缺额之需,一般在三百名左右,清代以雍正庚戌科四百零六名为最多,乾隆乙酉科九十六名为最少。 为使科举考试真正选拔到有用人才,历代皇帝多有诫训。雍正屡以“清真雅正”告诫试官。弘历继位,即诏曰“国家以经义取士,将以觇[1] 士子学力之深浅,器识之淳薄。风会所趋,有关气运。人心士习之端倪,呈露者甚微,而征应者甚钜。当明示以准的,使士子晓然知所别择”。(引自《清史稿》——著者) 乾隆元年(1736)这次会试,“以礼部侍郎励宗万为会试知贡举,大学士鄂尔泰、朱轼为正考官,吏部左侍郎邵基、刑部右侍郎张廷瑑为副考官”。(据《清高宗实录》卷十六) 二月中旬考完,三月十五日以前放榜,板桥名列其中。 殿试在四月初。《清高宗实录》卷十六:“命大学士鄂尔泰、迈柱,尚书三泰、徐本、甘汝来,左都御史福敏、孙嘉淦,侍郎李绂、王士俊、励宗万,内阁学士吴家骐、姚三辰、王兰生为殿试读卷官。”皇帝亲试于太和殿,出题曰: 制曰:朕惟治法莫尚于唐虞尧舜相传之心法,惟在允执厥中。当时致治之盛, 至于黎民于变时雍,野无遗贤,万邦咸宁,休哉!何风之隆欤!朕缵承祖宗丕基,受世宗宪皇帝付托之重,践阼之初,孜孜求治。虽当重熙累洽之余,而措施无 一日可懈。风俗非旦夕可淳,士习何以端?民生何以厚?不能无望于贤才之助。 兹际元年首科,朕特临轩策问。冀尔多士,启予不逮。夫用中敷治,列圣相传, 然中无定体,随时而用,因事而施。宜用仁,则仁即中,仁非宽也;宜用义,则义即中,义非严也。或用仁而失于宽,用义而失之严,则非中矣。何道而使之适协于中耶?《诗》称不竞不絿,《书》称无偏无党,果何道之从耶?政治行于上,风俗成于下,若桴鼓之相应,表影之相从。然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其后各有流弊,惟唐虞淳厚,后世莫能议焉。其悉由于允恭温恭之德,致之然耶。抑五典五礼之惇庸,五服五刑之命讨,亦与有助耶。朕欲令四海民俗,咸归淳厚,其何道而可。国家三年一大比士,宜乎得人,然所取者,明于章句,未必心解而神悟也;习于辞华,未必坐言而起行也。朕欲令士敦实学,明体达用,以劢相我国家。何以教之于平素?何以识拔于临时?科举之外,有更宜讲求者欤。意者、衣食足而后礼义兴,凡厥庶民,既富方榖。足民即所以训士欤!《书》称土物爱厥心臧,又有谓沃土之民不材者何欤?夫民为邦本,固当爱之。爱之则必思所以养之,养之必先求所以足之。朕欲爱养足民,以为教化之本。使士皆可用,户皆可封,以臻于唐虞之盛治,务使执中之传,不为空言,用中之道,见于实事。多士学有所得,则扬对先资,实在今日,其直言之,勿泛勿隐,朕 将亲采择焉。 题目是够长的,可这不是最长的,有的甚至长达五六百字。 殿试在殿外丹陛正中设黄案,黎明时分,新贡士袍服冠靴排列两侧,王公百官朝服分列丹陛内外。皇帝升殿,作乐鸣鞭。大学士捧试题授礼部官置黄案上。板桥等贡士们行礼后,礼部官散题纸,就殿内试桌策对。 殿试后即定三甲及名次。这次殿试一甲如例,仍是三人,赐进士及第,第一名金德瑛、第二名黄孙懋、第三名秦蕙田。二甲蔡新等九十人,赐进士出身,三甲兴泰等二百五十一人,赐同进士出身。郑板桥被录为二甲第八十八名。板桥的名次不算靠前,但还在二甲之内。四年时间,由举人成了进士,又跨越了一大步。 发了榜,还有一系列的活动。三年一次的抡才大典是十分热闹的。在唐朝,会试放榜后,以同榜最年轻的两位进士探采名花,称为“探花使”,同榜进士一起到杏园参加宴会,之后去慈恩寺大雁塔上题名,以显示荣耀。孟郊《登科诗》有这样两句:“春风得意马蹄疾,一夜看尽长安花”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到了清代,依然是状元带着跨马游街,京城百姓争相观睹,还要上朝呈谢表,到孔庙里祭孔子。状元在前边,一个个鲜服新饰,意气风发,三四百人浩浩荡荡,着实是一道亮丽的风景。 从孔子庙回来,板桥与几位同榜谈笑着走进旅舍,愉悦的心情一直没有平静下来。他在屋里来回地踱了一阵,走到书案前,展纸磨墨,他要借笔墨抒发内心的激情。墨锭在砚上转动着,一幅寓意新颖的画就渐渐映了出来: 将一株大红的牡丹立为主体,一丛芍药附在牡丹一侧,花半开半放,一枝桂花从画幅外斜入,旁添了几棵终葵。牡丹、芍药、桂花、终葵合为一幅,主次分明、浓淡有致。 板桥呷了一口茶,挥笔题诗一首: 牡丹富贵号花王,芍药调和宰相祥。 我亦终葵称进士,相随丹桂状元郎。 他把状元、探花比作牡丹、芍药,登科的进士即是折桂,自己就算一棵终葵。这幅画以四种花卉比喻不同名次的进士,构思巧妙,比喻也算得上贴切,其间有愉悦的心情,也显露了他那不同凡响的诗画才能。这四种花卉中,只有终葵稍或生僻,在此不避蛇足之嫌,略费笔墨说一下。终葵,亦称“蔠葵”、“蘩露”,大茎小叶,花呈紫黄色。据《周礼·考工记》:终葵可以驱鬼,又以其可以避邪,附会为食鬼之神。后与自谓终南山进士的驱鬼之神钟馗音相谐,故混一。所以板桥也就可以说“我亦终葵称进士”了。当然 这里也有以钟馗自比之意。 殿试传胪后三日,于保和殿举行朝考。通过朝考,前列者选用庶吉士,等第次者分别用为主事、中书、知县。朝考与保举并行。清代的朝考始于雍正五年(1727),于“殿试后,集诸进士保和殿考试,仍令九卿确行保举。考试用论、诏、奏议、诗四题”。(引自《清史稿》——著者)乾隆元年这一榜进士继续朝考,一、二、三名直接进翰林院,二甲以下通过朝考选用,或留京任,或赴外任。 《清高宗实录》卷十八:“(乾隆元年五月)内阁翰林院带新进士引见,得旨,金德瑛、黄孙懋、秦蕙田已经授职;蔡新……等六十四员,著以翰林院庶吉士用;葛祖亮……等五十二员,著分派各部学习;屈成霖……等二十一员,著以知县即用;孙嶐等六员著以教职即用;余俱照伊等甲第,交部候选,如有愿就教职者,具呈吏部,挨次补用。”这次“朝考”,有些三甲进士被任用了,板桥这位二甲进士却未被任用,是文章不行,或是关系不行,抑或是所谓“貌寝陋”,无确考。“朝考”后的保举,关系是很重要的。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这句话包括两层意思,如果朝里有人,给说话,就容易做上官,没有给说话的,即使条件具备了,也不一定能做上官。另一层意思是,已经做了官,如果朝里有人就上得快,如果出了漏子,也能说句好话,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板桥已经是进士了,从进士中选任,选谁也是选,如果朝里有人给说话,也就是“保举”,也就选用了。大约这一次朝考议论不小,就在这一年,御史程盛修上言:“翰林地居清要,欲得通材,务 端始进。自保举例行,而呈身识面,广开请托之门;额手弹冠,最便空疏之辈。宜亟停止。”(引自《清史稿》——著者)“高宗谕禁向来新进士请托奔竞呈送四六颂联之陋习,既慎校文艺,复令大臣察其仪止、年岁,分为三等,钦加简选。”(引自《清史稿》——著者) 有识之士已经发现了这种“朝考”、“保举”的弊病,最高统治者也发了上谕,不能“请托奔竞”。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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