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一路跟踪探访,发现大量餐厨废弃物被私人收走进了养殖场
　　本月,潍坊首个餐厨废弃物无害化处理项目正式建成投用,同时还配套了300余人的餐厨垃圾收运队伍。然而记者了解到,市区每天产出餐厨废弃物百余吨,正规回收企业如今日回收量却仅有10吨左右,面临着严重“吃不饱”的尴尬局面。那么,除了正规企业回收的“小头”之外,市区其余近百吨的“大头”餐厨废弃物流向哪儿呢?1月20日至22日,记者对餐厨废弃物的流向展开了调查,通过深夜尾随私自拉运餐厨废弃物的“小黑车”发现,不少餐厨废弃物居然流向了养殖场。
追踪私人回收
男子进酒店搬运,女子车上望风
　　1月21日晚上,记者在奎文区新华路和文化路上分别观察10分钟,一共碰见了4辆满载餐厨废弃物的三轮车在马路上行驶。这些“小黑车”悄悄从酒店的后厨,将一桶桶剩菜剩饭等餐厨废弃物运了出来。
　　从事餐饮行业多年的李先生告诉记者,这种私自偷运餐厨废弃物的“小黑车”,除了极少数会在白天拉运外,绝大多数都选择每天20时之后拉运。“除了晚上正好是餐厨废弃物最多的时候,还因为晚上风险性小。”李先生透露,私自偷运餐厨废弃物的“小黑车”,大多数是没有牌照的三轮车。
　　20时10分左右,在奎文区健康东街与文化路交叉口附近,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停放在一家名为“万和居飘香鱼”的小型酒店旁,三轮车上装了6个蓝色的垃圾回收桶。
　　不一会儿,一名看起来50多岁的男子从三轮车上下来,进入这家酒店,一名年纪相仿的女子则在车内谨慎地盯着四周。10分钟后,男子提着一个盛满餐厨废弃物的白色小桶从酒店内走出,并将白色小桶内的餐厨废弃物倒进了三轮车上的蓝色大桶。
　　趁着两人共同进入酒店的间隙,记者上前查看车上的蓝色大桶发现,这个桶容量非常大,至少能盛100公斤废弃物,刚才从白色小桶里倒进去的餐厨废弃物,占据了不足四分之一的容积。随后,那名男子又从该酒店提出了满满一桶餐厨废弃物,倒进蓝色大桶后,男子驾车离去。
　　一个小型酒店的两桶餐厨废弃物,占据了蓝色大桶的一半容积。照此推算,该男子要想将三轮车上的6个蓝色大桶全部装满,至少要跑十余家小型酒店。
　　随后,记者一路尾随该三轮车,发现该男子驾车一路向南,先后收取了樱前街与文化路交叉口南侧多家酒店的餐厨废弃物。截至21时10分,该男子共进出8家酒店,均有所“收获”。
　　然而,该男子警惕性非常高,在记者尾随一个小时后,该男子有所警觉,之后加速行驶,很快不见了踪影。
装满泔水的三轮车开进了养殖场
　　21时30分左右,记者来到位于高新区桐荫街与东方路交叉口附近的“尚东厨”酒店旁边,一辆没有牌照的三轮车停靠在路边。记者上前看到,三轮车上摆放着4个蓝色大桶,其中3桶装满了餐厨废弃物,最后一桶已经装了一半。
　　这时,两名中年男子从该酒店出来,两人看上去三四十岁,其中一人穿条纹上衣,另一人穿黑色上衣。两名男子抬着一个蓝色塑料桶,在将桶内的餐厨废弃物倒进车上最后一个大桶后,4个桶都满了。
　　之后,两名男子驾车沿东方路往北行驶,行至卧龙东街后,又一路向东行至志远路,沿一条小巷子向北,来到一处安静的厂房前将三轮车停下。
　　22时许,两名男子停下车,下车将关闭的铁门推开后,将三轮车驶入厂房,逐渐消失了踪迹。
　　记者环顾四周发现,该厂房门前没有任何名称,也没有人看守,只有东侧几座小平房内闪烁着灯光。
　　此地段偏僻安静,极少有人出没。单从外面看,很难判断这处厂房内是干什么的。记者在该厂房周围发现了不少动物粪便,厂房内不时传来动物的叫声,像一个养殖场。
　　令人意外的是,记者在此观察的半个小时内,又有两辆三轮车从远处驶入该厂房。同之前记者跟踪的三轮车一样,这两辆车上面也装满了盛有餐厨废弃物的蓝色大桶,进入厂房后都一路向西,最终不见了踪影。
　　记者注意到,在该厂房附近,还有多处小厂房。

对于羊吃什么,赶羊老人不愿说
　　1月22日9时许,记者再次找到三轮车进入的那处厂房。记者询问路人得知,这一地段位于寒亭区开元街道唐家朱茂村附近,是一个小型厂房聚集的区域。这处从外观看上去平淡无奇的厂房,里面有几处平房,其余都是空地。
　　一位站在该厂房门口的老大爷告诉记者,这个厂房所在的位置原本是一个垃圾场,后来被填平了不准再堆放垃圾。填平之后,便有多名养殖户来此养猪、养羊。如今,这里算是一个小有规模的养殖场。
　　“这里共有4处平房,也就是说有4个养猪户,每个养猪户都养着几十头猪,全在平房里圈着呢。”该老人告诉记者。
　　记者走进该处厂房发现,平房外都围着塑料薄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平房内不时传出猪叫声。在平房外,晾晒着不少动物粪便。
　　在一处平房外的角落里,记者看到了一个蓝色大桶,与21日晚上回收餐厨废弃物的蓝色大桶一模一样。在大桶旁边,还有一些剩饭剩菜的残渣。
　　在空旷的场地上,几名男女正聚在一起交谈,其中一名便是21日晚上搬运餐厨废弃物穿条纹衣服的男子。“这一次他们要买20头猪,不知道价格怎样?”记者经过时,该男子正对旁边的男子这样说。
　　10时,一位老人赶着几十只羊走进厂房。这位老人告诉记者,这里不仅有养猪户,还有养羊户。当记者问及这些羊吃什么时,老人警惕地看了记者一眼便匆忙走了。
　　记者走出厂房,在附近询问村民得知,这个养殖场内的牲畜都以酒店内的剩饭菜和泔水为生,养殖户们每天晚上都会前往城区拉餐厨废弃物。“他们的猪都吃那个,而且一茬猪一旦吃惯了泔水,就不爱吃饲料了,这样他们也省钱。”附近一名女村民告诉记者。
正规回收现状
日产废弃物百余吨,“正规军”只能捞10吨
　　1月8日,潍坊首个餐厨废弃物无害化处理项目正式建成投入使用,还配套了300余人的餐厨垃圾收运队伍。然而,日处理能力达200吨的正规餐厨废弃物回收企业,如今日回收量却仅有10吨左右,面临着严重“吃不饱”的局面。
　　1月20日,记者来到位于潍城区向阳路与玉清西街交叉口附近的潍坊市餐厨废弃物转运站。转运站负责人袁经理告诉记者,目前市区每天产出餐厨废弃物百余吨,正规回收的却只有10吨,其余的“大头”都被私人“偷偷”运走了。
　　袁经理告诉记者,该转运站以集体食堂、大中型餐饮单位、大型企业为重点慢慢推进,收运范围基本覆盖整个市区。然而,推行一个多月以来,签约的单位仅有40余家。“目前市区餐饮单位有数千家,但是只有40余家跟我们签约。”袁经理叹息道。
　　袁经理表示,大多数单位之所以迟迟不签约,主要是他们已经与私人回收商达成了一种默契的利益关系。“一般来说,私人回收商会给餐饮单位一点好处,并且在给他们处理剩菜剩饭等餐厨废弃物的同时,顺带处理生活垃圾,所以能博得各个单位的‘欢心’。”袁经理说。
　　“当然,也有部分单位非常积极地配合。”袁经理说,如奎文区政府食堂、君尚假日酒店、潍坊医学院食堂等。然而,这些积极配合的单位数量与不积极配合的单位相比,只是九牛一毛。

酒店为了私人利益,在窨井上私自安铁锁
　　袁经理表示,对于如今餐厨废弃物的正规回收工作不顺利的处境,他早已有所准备,因为早在几年前进行的废弃油脂回收工作中,就面临着同样的问题,如今仍然困难重重。
　　“我们早已经和近千家单位签订了废弃油脂回收协议,但是由于其中存在着重重利益关系,到现在都很难推进。”袁经理告诉记者。
　　1月21日晚,记者在袁经理的带领下,来到高新区福寿东街与北海路交叉口附近的老潍县美食街,找到了一个被铁锁锁住的窨井。“刚与附近酒店签订协议后,由我们来收集这个窨井内的油脂。但是由于这个窨井内油脂特别多,很多私人回收商分外眼红,给我们设置了重重困难。”袁经理说。
　　“一开始,私人回收商一直将一辆汽车停在窨井处,导致我们无法挪开汽车回收油脂。”袁经理说,后来我们经过一系列努力,停在窨井上的汽车被挪走了,但是没过多久,窨井上便被安了一把铁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很可能是附近酒店被私人回收商买通了,只有在深夜私人回收商来收油脂时,酒店才给他们打开窨井。”袁经理推测说。
　　袁经理说,如今餐厨废弃物遇到的困难与“窨井事件”如出一辙。“酒店内部的私人利益关系很难打破。”袁经理说,酒店为餐厨废弃物回收工作故意设置“关卡”,正规回收很难展开。
酒店
正规企业不收生活垃圾,导致成本增加
　　对于正规企业回收餐厨废弃物,各大餐饮酒店持什么态度呢?1月21日,记者以正规回收企业员工的名义,走访城区多家酒店了解到,各大酒店对正规回收并不感冒。
　　21日下午,记者来到奎文区东风东街与虞河路交叉口附近的一家酒店。该酒店工作人员了解记者来意后,直截了当地告诉记者:“我们的垃圾有人回收,每天晚上8时他就会过来,不需要换人。”该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记者在该酒店后厨看到,该酒店的餐厨废弃物已经盛满了4个桶。
　　记者又来到福寿东街与虞河路交叉口附近的一家酒店,该酒店工作人员问记者:“你们正规回收餐厨废弃物,那生活垃圾你们收吗?包括玻璃片、瓜子皮、方便袋之类的。”
　　当记者表示,只能回收餐厨废弃物时,这名工作人员直接摇头说:“如果你们不收生活垃圾,哪个酒店也不愿意跟你们合作,不然我们还要另外雇人收生活垃圾,成本就增加了。”
　　从事餐饮工作多年的孙先生告诉记者,对于废弃油脂,私人回收商都会花“高价”购买。对于剩菜剩饭等,私人回收商虽然不用花钱就能收走,但会不时给酒店一些好处,并且会顺带为酒店处理生活垃圾。
　　“反正酒店不管东西回收了做什么用,只管谁能使酒店利益最大化。”孙先生说。
根源
私人回收利益不小,从而制约正规回收
　　据潍坊市餐厨废弃物管理办公室的工作人员介绍,目前餐厨废弃物的流向一般分为五种:一是被商贩回收,分离油脂,用来提炼“食用油”；二是被私人收集运往城郊农村,用来加工制作动物饲料或者直接喂养牲畜；三是倒入生活垃圾容器,与生活垃圾一并收集、运输,进入生活垃圾处理厂填埋并焚烧处理；四是随意倾倒,通过城市下水道管网进入城镇污水处理厂,或者直接进入河道、沟渠、公厕、田野等外部环境；五是资源化利用,生产生物柴油、沼气发电、生物肥等新能源产品。
　　对于上述五种流向,潍坊市餐厨废弃物转运站的袁经理表示赞同。“对人体最不利的是第一种,回收商将餐厨废弃物表层的浮油收集起来,然后再加工提炼成为‘食用油’。”袁经理说,最为普遍的流向是第二种,大部分的餐厨废弃物都被城郊的养殖户收集,成为了牲畜的饲料。
　　“目前,最生态环保的就是第五种,将餐厨废弃物进行无害化处理。”袁经理告诉记者,通过正规企业回收的餐厨废弃物,回收及提取的废弃食用油脂可提炼生物柴油,剩余餐厨垃圾产生的沼气用于生物柴油项目供热系统。
　　虽然如此,餐厨废弃物的回收在很大程度上受“市场利益化”的制约。袁经理说,以回收油脂为例,私人回收商将油脂回收走提炼成了“食用油”,正规企业将油脂回收走生产生物柴油,两种油的价格相差很大。“如果正规企业按照私人回收商的价格买油脂,会入不敷出。”袁经理说。
危害
未经处理就当饲料,极易造成病毒感染
　　记者了解到,由于利益驱动和人情关系等因素,不法商贩以各种方式私收乱运,使大量餐厨废弃物流向社会。有的进入暗中非法加工链条,最终回到餐桌,有的用于喂养畜禽,导致病毒传播和同源变异。
　　据市餐厨废弃物管理办公室工作人员介绍,餐厨废弃物危害很多。一方面危害食品安全。餐厨废弃物未经高温和生物处理,直接作为饲料进入食物链,极易造成人体病毒感染,引发传染性疾病,而使用餐厨废弃物提炼加工“食物油”,重返餐桌,将带来严重的食品安全隐患。
　　另一方面,餐厨废弃物会污染生态环境。餐厨废弃物随意倾倒,不仅滋生蝇虫鼠害,传播病毒和病原微生物,而且发酵后产生的高浓度有机废水和恶臭气体还会污染水体和大气,破坏生态环境。餐厨废弃物混入生活垃圾,还增加了生活垃圾收运、处理的难度和成本。
行动
多部门联合执法,打击餐厨废弃物回流
　　2011年7月,我市成为全国第一批餐厨废弃物资源化利用试点城市。
　　餐厨废弃物经过机械分拣,剔除掉硬物杂物、塑料和金属,再通过油水分离提取油脂,产生生物柴油。这是一种代替普通柴油使用的清洁再生能源,可按一定比例添加入普通柴油使用,也可以单独用于车、船及其它柴油发动机。同时,废弃物研磨粉碎后进行发酵,可以产生沼气,用来燃气和发电。发酵后产生的沼渣、沼液,最后还能分离出有机肥和液态肥,可以用来种植蔬菜。
　　今后,我市将开展多部门联合执法,共同预防、打击餐厨废弃物回流餐桌行为,进一步为餐厨废弃物资源化利用项目保驾护航。
　　市公安局、市食药监局、市工商局、市畜牧局、市财政局等各部门将共同推进全市餐厨废弃物统一资源化利用和无害化处理建设。市食药监局将开展市场食用油抽检行动,全面阻止地沟油回流餐桌。市畜牧局也将实施生猪养殖基地大检查,严厉打击使用动物屠宰下脚料、废弃油脂等提炼食用油的行为,规范屠宰废弃物无害化处理,保证餐桌食品安全。
　　　A2—A3版文/图　本报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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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餐厨废弃物
　　餐厨废弃物,是指饭店、宾馆、单位食堂、屠宰场、养殖厂、食品加工厂、家庭等加工食用、喂养、消费食物过程中形成的残羹剩饭、过期食品、下脚料、废料、废油脂、地沟油等废弃物。
　　餐厨废弃物具有点多、面广、量大等突出特点,其成分复杂,水分含量70%-95%,油脂含量1%-8%,脱水干化后有机物质含量超过90%。
　　餐厨废弃物腐烂变质快,环境污染重,处理难度大。经过不法途径提炼成“食用油”回到餐桌,人食用会造成慢性疾病的发生甚至致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