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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恩胜
倾诉人:谭女士 女,68岁
前五年...
我今年连虚岁七十,说起我的经历,能编十部电视剧。我没文化,不会花言巧语,只说大实话。
我虽然没文化,也知道家丑不可外扬这个理儿。可现如今,顾不得丑俊了,我非得控诉控诉那个黑心肠没人味儿的老头子,要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啊……
他叫王胜利,原来叫什么礼,因为家里成分不好,假积极改了名儿。他是王家庄的,他那当地主的爹受不了批斗上了吊,后来他娘带着他改嫁到俺村,跟了一个残疾的军人。他从不和村里孩子一块耍,地里的活也不大会干,整天憋在家里不知干什么。后爹待他很好,常拿抚恤金给他买肉吃。
他娘和俺姑的婆婆家有点瓜蔓子亲戚,有时借个引子来找俺娘拉呱。我就听她数落儿子懒,不干活,光愿意看书。那时我对他没什么好印象,觉得整天低头耷拉角的,没点精气神儿。可几年后,他到乡上当了代课老师,穿得板板正正干干净净,我心里就有了他。他家住西头,从乡里回来走俺家门口,我约摸他回家时,就找个引子和他打个照面说几句话,时间长了,两人就好上了。家里人不同意,我寻死觅活地跟了他。刚结婚时,他待我真好,去公社时给我捎花花绿绿的扎头绳,过年还给我买了个奶罩子,满村里女人都没见过那玩意儿。
那时,他知道疼人,我怀老二时跌了一跤,躺在炕上不能动,只要他回来,端水倒尿洗衣裳,一点都不烦。串门的婶子笑话他不像个爷们儿,可我就喜欢他和村里男人不一样,我觉着他比他们都好。
到1978年恢复高考,他犯了嘀咕:后爹死了,去考吧,家里就剩了老娘老婆和俩孩子,可不去又不甘心。我就说:你放心去,这个家我给你撑起来……
俺的眼力神儿没错,他一考就中了,上了省里的师范。他走后俩月,婆婆就瘫了。怕他分心,俺白天下地,抽空回来伺候婆婆吃喝拉撒,嘱咐老大看好老二也看好奶奶,晚上做饭洗褯子补衣裳,抽空还得给孩子做鞋,成天累得要死。可一想到他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别人都高看俺一眼时,就觉得再苦再累也能熬过去……
中十年...
凡事我都让着他,可在生孩子的事上我自己拿了主意。有身孕的时候,已经开始计划生育了,他让我流产,我不同意,他就不高兴了,说养俩孩子已经够累了,再添个更没好日子过。我也恼了:苦和累都是我受,你光擎着当爹还唧唧歪歪的,孩子是我身上的肉,我想生,谁也拦不住……
没想到,这一生就是俩。那时条件不行,光觉得肚子太大,到了七个月就干不了活了,多亏妹妹来帮着照顾婆婆、给我做饭。他放假回来时,正赶上一对双子出满月。看到一儿一女,他也高兴,亲自动手给我煮了俩荷包蛋。这是他第一次给我做饭,也是最后一次。因为没过两年,他就变心了。
他毕业后分到中学当老师,刚开始还一星期一回,后来半月,再后来俩月。我心里很恼,却不敢说,怕他耽误公家事。可有次双子发烧,我去学校找他,看他和一个女老师在操场上溜达,老远的,我还看见他拉了她的手……
那次我只是哭,觉得自己累死累活守着家伺候婆婆,他却和别的女人寻乐子。我不敢闹,因为他说最不喜欢女人撒泼。那些年,他前后和三个女老师不清不楚,都是我去学校找他时看见的:女老师在他宿舍里吃饭,还有次他和人家坐在一条凳子上……我除了哭,就是让婆婆管他,他是孝子,最听他娘的话。亏得有俺婆婆在,要不他早就把我蹬了……
俺婆婆瘫了十二年,临死的时候把他叫到跟前:没有大英俺活不到现在,你也不会有出息,一大家子人多亏她。这辈子你不能嫌弃她,更不能休她,单是为了四个孩子也不能休她……他一连声地应着,看我婆婆闭了眼,嚎啕大哭:我命苦啊……
后廿年...
因为他会写材料,被领导看中,去了机关上班,俺和孩子跟着进了城。这四个孩子,他没抱过没亲过,连块褯子也没洗过,但学习上看得紧,上中学的让他们住校,读小学的他在家里辅导,后来他们都上了大学,这是他为这个家做的全部贡献。但对我,他忘恩负义,到最后连点人味儿都没了。
以前他贪女人,俺俩吵架常常就为了这些破事儿。他嫌我管得紧、乱猜疑,还说夫妻俩不信任是悲哀。我就说:文化馆那个跳舞的、镇小那个姓黄的、还有医院的护士,不都是你相好的?自己不干净,还嫌我冤枉你?这些年我跟个老妈子似的伺候你,你就这样待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两人越吵越冷淡,后来他提出离婚。我说:你先问问你娘同意不。他说,为了娘才忍到现在,再忍下去就疯了。
以前闹得再厉害,他也没提离婚,这次肯定是被相好的缠上了。果然,我跟了他两次,把他和文化宫那个跳舞的堵在了床上。他铁了心要离婚,我被逼得实在没法了,就去了他单位,告发他乱搞男女关系。没想到,他挨了处分,科长的职务也被撤了。从那以后他把俺当仇敌,动不动就骂。刚开始,我也觉得自己把他害惨了,他骂也不还嘴。可后来,他本性不改,还偷着找女人,我也不客气了,只要抓到就和他对着骂对着打。最后,连孩子都看不下去了,劝俺俩离婚。俺不离,我为他为这个家耗尽心血,离了让他找个年轻的快活去?
如今,他也是六十四五的人了,还出去搂着女人跳舞。我骂他老不出色,他骂我疯婆子,骂着骂着就开始摔打。唉,我就是贱癖儿,打得再厉害,还是按顿数给他做饭,把他收拾得干净利索,他病了照样伺候。可俺做得这么仁至义尽,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他为什么对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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