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郭珍(化名),女,63岁
　　我俩同病相怜
　　我和老王在一起三年了。当初介绍我们认识的人,是老王的姐姐,也是我以前的同事。
　　十年前,丈夫出车祸瘫在床上,我提前退休伺候了他五年。丈夫走后,我又打了两份工,直到儿子结婚后逼我辞去工作,还让我去老年大学学唱歌。儿子大学毕业留在了青岛,结婚时自己贷款买了房,一直要我搬过去。我思前想后还是没答应:婆媳在一起总会有矛盾,到时候受难为的是儿子。再说,儿媳和亲家把孙子照顾得挺好,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丈夫刚走的时候,终于不再守着个病人,我心情好了很多,别人劝我找个伴儿我还嫌麻烦。可时间长了,一个人在家晃来晃去很无聊,尤其到了晚上,看电视里别人一大家子有说有笑,心里就有些凄惶,朋友再提找老伴的事,我不再拒绝,但见了几个人,都不合适。听了看了太多好聚却没好散的半路夫妻,我很忌讳随便找个人搭伙过日子,所以又自己过了好几年。
　　有次厂子里老同事聚会,见到王姐,聊起各自的生活。她说:太巧了,我弟弟一个人也过了两年多了,正想找个伴儿呢,你俩太合适了,脾气都好,都勤快,他一直喜欢京剧,没事就唱几嗓子……
　　以前和王姐在一个班组工作,拉家常时也听她说起弟弟,是机械局工会的干部,很有才,琴棋书画样样都会。可惜好好的小伙子偏偏找个了病秧子媳妇,家里家外全靠他一人忙活……如今王姐再说起弟弟,还是很心疼:我弟弟这辈子就毁在媳妇身上,不到五十躺在床上,我弟弟既当爹又当娘,熬了十年,才把那病媳妇伺候走了,可他也老了……
　　王姐很热心地撮合我俩:别看他比你大八岁,可身体很棒,从结婚起就伺候媳妇,待你保证也差不了。他经济上很宽裕,除了退休金,他给人做琴裱画也挣不少。儿子单独过,孙子也大了,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我了解王姐的为人,觉得她弟弟应该也不错,再说,一个几十年如一日对老婆好的人能差到哪里去?所以,当王姐提议一起吃个饭时,我很痛快地答应了。
　　一见面我对老王就挺满意:高高瘦瘦的,穿白衬衫黑裤子,衣服没有一点褶皱,衬衫是旧的,可领子依然雪白。他态度很诚恳,说自己心脏有点小问题,膝盖也不敢走太长的路……
　　王姐找个托词走了后,我和老王拉起家常。我俩说的最多的还是伺候病人,回忆起那些年的艰难,两人特别有共同语言,也特别能理解对方的不容易,就这样,我和老王第一次见面就都觉得有说不完的话,心也贴得很近……
　　过了两天,老王给我打电话,问我愿不愿意参加公益晚会。我去了,他让我坐到最前排,递给我一个袋子,然后去后台准备上节目。我打开袋子,有三个小塑料盒,洗净的葡萄,切成小块的西瓜和哈密瓜。还有很薄的塑料袋,我仔细一看,居然是飞机上单片包装的湿巾。
　　吃着水果,看老王在台上拉琴的样子,我想:和这样的人在一起,应该会幸福吧……
　　　　　　　三年了,我找不到安全感
　　我和老王相处三个月后,觉得两人各方面都很合拍,也都很想在一起,老王不止一次地说:你一个人太孤单了,还是搬过来,咱俩做个伴儿吧……
　　我犹豫了一下:他为什么不提登记结婚呢?
　　他不说,我一个女人怎好开口?但老王好像没察觉我的心思,热情地帮我把东西搬了过去。
　　刚开始,我和他相互谦让相互体贴,真有点相敬如宾的感觉。但时间一长,事情就不那么美妙了:家务活全是我做,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动。我想:他不是伺候了老婆一辈子吗?为什么不肯帮我分担一点?
　　我心里委屈,可没法说,因为老王嘴甜,不住地夸我勤快利索,娶到我是他的福气:夸我做的饭好吃,以前都是他做给别人吃,如今吃现成的,简直太幸福了……
　　那时我还想,他妻子一直体弱多病,从结婚到去世,家里家外全是老王一人辛苦操劳,现在他想歇一下也是情理之中,自己比他年轻,多干点,让他享受一下也算是补偿吧……
　　多干点活无所谓,可让我别扭的还有经济方面。买菜买饭穿衣出游,他从不用我花钱,但也从不给我一分钱。我的退休费只有两千块,他退休金加外快有五六千,可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他一分钱都没给过我。如果说他抠门又有点冤枉他,因为有时候他会给我买件背心买条裤子,买鞋买袜子也是常有的事情,但每件东西都不过百。我想:他那么有钱,为什么不舍得给我买件值钱的首饰或者衣服?
　　干活和经济的事情我能忍,但结婚这件事却无法忍。我们在一起三年了,他从不提登记那茬。有时我忍不住了,就说:咱俩这算怎么回事儿?我总觉得名不正言不顺的……一说这话,他要么装聋作哑,要么转移话题,实在装不过去就说:这个年纪的都这样,有几个登记的?太麻烦了……我说:可不登记,我觉得没安全感……他说:这个年龄了还谈什么安全感?还怕我甩了你?我还怕哪天突然就走了呢……
　　我心想:我就是怕你突然走了,你儿子还不立刻把我扫地出门?
　　我和他结婚不是想要他的财产,也不想要他一半房产,可万一他没了,我只能回自己又小又破的家,守着那点可怜的退休金生活,那我跟他一顿子就是为了像保姆一样伺候他吗?保姆还有工资还有歇班呢,我有什么?他为什么不替我设身处地地想一下?
　　我这人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跟他说,就找了他姐姐。王姐一听,笑了:这些年你对我弟弟的好我们都看在眼里,你别担心,我让弟弟给你写个保证,他要是走在你前面,保证给你留下足够的生活费,房子你也住着,你百年后再让他儿子要回去,行不行?
　　我哭了:还是姐姐你懂我的心。
　　可这话说了三个多月了,老王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对我的态度也变了,有时候电视里播半路夫妻争夺家产的新闻,老王就说:这些女人一开始动机就不纯,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钱,可心里想的全是怎么掏空老头儿的钱……
　　听他含沙射影,我很恼,可又不知怎么反驳,只能生闷气。他也看出我脸色不好,却继续装傻。
　　现在的日子还这样过着,一想到我要伺候他到老却什么都得不到心里就难受,一想到万一自己哪天要是病了瘫了他可能会离弃我,就越来越不安宁:我们不是法定夫妻,他怎样做都没约束,自己只有认倒霉的份儿,这样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凭良心说老王人不错,待我也挺好,可我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离开他我舍不得,继续过下去又不甘心,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