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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祸又连天灾。进入1914年夏季,整个山东半岛阴雨不断,最终酿成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涝灾害。白浪河上游山洪暴发,巨流奔涌,一路直下,奔向潍县城。狂风、暴雨与洪流并至,潍县城内外一片汪洋。院墙冲毁,房屋倒塌,大树连根拔起,粮食、物品被席卷一空。居民哭天喊地,争相奔逃,溺死者不计其数,其景象凄惨骇人,目不忍睹。
雨水连绵不断 终于酿成大灾 每到雨季,白浪河水会逐渐上涨。潍县城东门外,连接城里与东关的木桥照例早已拆去。过河需要船渡,摆渡的船夫也到了生意旺季。年复一年,潍县人对此已司空见惯。 1914年夏天的天气不同于往年,特别炎热。进入8月之后,雨水开始多起来。潍县人希望像往年一样,安安稳稳度过这个雨季。不料想,这年的情况出人意料。 自农历七月初、公历8月下旬,潍县阴雨连绵,时大时小,一直不断。 农历七月初七“七夕节”,牛郎织女天河相会。也许为了让人们见证天上人间这美好幸福的一刻,老天终于放晴。 可是,晴了仅仅半天,又转入连绵的阴雨。七月初七是公历8月27日,到9月5日,白浪河水已满漕,潍县城区所有大湾、小湾及城墙外的月河,也都积满了水。 当时《申报》报道:“潍县自九月四日阴雨连绵,五、六、七日雨势渐大,至八日暴雨倾盆,猛风骤作,近十钟时,大水忽捲地而来,城外四关水深丈余,汪洋若海,波撼县城。” 潍县名绅于沅伯回忆道:“至十九日,雨下得更大。倾盆大雨下得黄天黄地,天连水,水连天,大有黄河之水从天而来之势。约在晚九时左右,白浪河上游山洪暴发。迅猛异常的洪水,浊浪滔天地漫出河道而淹及潍县城。” 《申报》报道所用为公历,于沅伯所记为农历,农历七月十九日为公历9月8日。 不知于沅伯是否读过《申报》,他记录的洪水来袭时间,与《申报》完全一致。 潍县名绅丁叔言记道:“今夏大雨半月不晴,至旧历七月初三夜,水大至,东关南沟一带,城南门里及四隅低凹之处,尽成泽国,屋倒人伤,不可胜记,亦巨灾也。” 农历七月初三,为公历8月25日。照其所记,阴雨连绵的日子,从8月5日左右开始,至8月25日,终于酿成大灾。 丁叔言记录洪水成灾的时间,与《申报》报道和于沅伯所记,相差近半个月。丁叔言这年26岁,他整理出这些文字时,已是20多年后。如果没有当时的日记或其他文字记录为依据,丁叔言后来所写可能记忆有误。洪水成灾的时间,当以9月8日为准。
东关普遍被淹 景况凄惨骇人 洪流突袭,东关遭灾范围最大。 东关全称东关坞,俗称东关围子,后来习惯上又称为东城,地势普遍较低。东关西南门奎文门首当其冲,被大水冲开。 洪水似脱缰的野马,流向南沟街,即今奎文门大街;向北涌入南下河。很快,东关朝向白浪河的庆成门、通济门、耀武门先后被冲开,白浪河水肆虐城中。 河水加雨水,使得东关遭了大灾。于沅伯回忆,“除东关大街(东风街)中间较高无水,其它街道深浅不同的都有了水,有的水深至屋檐,有的没及人腰,原来向城外泄水的城墙(围子墙)阳沟,因河水陡涨,都向东关倒灌,一时水柱高起,形同喷泉”。 据于沅伯所记,大水到来之时,恰在晚上。尽管连日大雨,已形成内涝,老百姓有所防备,但如此大的洪水,却没有料到。 住在低处的居民,纷纷向地势高处逃避。但是,水上涨迅速,大街上的洪水瞬间没过腰部,无法行走,人们只好爬过坍塌的土墙,穿院而行。暗夜中,老屋、土墙的倒塌声,孩子、女人的哭叫声,大人的呼喊声连成一片,不绝于耳。于沅伯用“凄惨骇人”一词形容当时的状况。 于沅伯写道:“俗语所说的水火无情,正如当时的情况。但漫无边际的大水,令人紧急慌张的程度比火灾还要厉害。” 大水淹街吞巷,逃难的人们随时可能遇到意外。于沅伯称,“这时室内或院子里还从地下发出汩汩的水声,已填平的枯井深洞也在塌陷着,因在水中看不见,使逃难而陷入深坑的情况也有所发生”。 宋伯良记道:“东关大部街道水深过腰,南沟等低洼街道,水深齐檐,房屋倒塌无数。” 《申报》报道,潍县城各关厢受灾最重,东关城圩之内,前所街一带地势较高,受损不大,“余则淹没殆尽”;南关、西关的房屋,被冲毁者十之八九,城南的悦来客栈化为乌有。于沅伯举例说,西关月河桥头一所比较坚固的小房子,瞬息之间即被漩流冲没了。 只有北关一带受灾较轻。
墙倾屋塌人亡 惨状目不忍睹 潍县城里地势较高,加之巨洪来临之前,潍县知事张汝钧已下令将东门关闭,并用土包塞堵,因此城里受灾较轻。 洪水自南而来,向西蔓延,一股扫荡南关,一股向城里涌去。大水遇到城墙的阻挡,到处乱撞,终于冲开南门,沿南大街涌入城里。 洪水来袭,雨水难泄,二水合流,使得西南隅、西北隅及城内四周低洼处受灾。撞钟院街前后的两个大湾,水满溢出,汇合一起,附近住户均遭水淹。 洪灾中最惨的,是城外的坝崖街。 坝崖街位于城里东城墙与白浪河之间,坝崖街因集市而兴。历史上有名的潍县大集,每月阴历逢二排七开集,周围方圆数十里、上万人会来此赶大集。 据于沅伯所记,坝崖街上的房屋大部分被冲没或倒塌,临河的房子有的就倒在河中,路西较坚固的房屋也未幸免。 坝崖街有名的商号同祥号,房屋和货物全部被水冲没,伙计于蠡舫被大水冲走,漂到北宫附近时被人搭救;文聚祥茶庄房子被冲毁。 《申报》所报之况更惨:“潍县城一大沙地,系市集之所,骤变为一片空地,店铺数百家不知去向,店中人亦多溺毙,尸骸满路,棺木一空。”“市上小肆四十余家之人,悉与波臣为伍。”“坝崖市宅荡然无存。” 当时,英国路透社一名记者正在潍县城采访。9月8日,这位不知名的外国记者同潍县广文大学的两名外籍教师冒雨赶到城里。城中街道上,水没到他们的腰部。 白浪河水少时,深不过一米,水平面在地面三四米以下。此时,潍县城城门附近,水已达到胸前。三人返回时,从街上泅水而过。 这天晚上,洪水又涨。广文大学所在的乐道院位于虞河南岸的一片高地。即使这样,院内稍低之处也被水淹。洛斯博士划着小舟,从乐道院医院中救出多人。 住在这里的英美人士,听到相邻村庄百姓抢天呼地的求救声,“恻然心动,脱衣泅水而出”,从倒塌的房屋中救起数名村民。 这年,广文大学校长、美国传教士伯尔根54岁。第二年,伯尔根病逝潍县。 刘愉 孙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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