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恩胜
　　决定生二孩
只为十几年前那口恶气
　　当允许生二孩还是传闻时,我就开始备孕了,逼丈夫戒烟戒酒,自己每天跑步健身。政策正式出台后,我不再避孕,但接连两个月都没怀上,医生说我年龄大了,雌激素少,不易受孕。
　　我很沮丧,陪我去医院的妹妹就说:别勉强了,即使能怀孕,也未必是男孩儿。我恨道:政策来得太晚了,要是早十年全放开,我生上七八个,不信生不出儿子。
　　妹妹笑了:你还真能记仇,好,你生吧,生了就抱到她面前,让她跟你姓……我说:我憋了十几年,以为这辈子就烂在肚子里了,感谢政策,我一定要扬眉吐气……
　　我生二孩,就是为出口恶气。
　　我和郑青结婚时,刚满23岁,本想着好好工作两年再要孩子,可婆婆不停地催:老大结婚都3年了还没动静,你可得抓紧点,我等着抱孙子呢……
　　那时年轻,也听话,乖乖地怀上了。巧的是没过俩月,郑青嫂子也怀孕了。婆婆很高兴,说我旺婆家,天天给我做好吃的。可知道我怀的是女孩儿后,她的脸当场就耷拉下来:完了,要是老大再生女的,就彻底完了……
　　我差点哭出声来:妈,男孩儿女孩儿都一样啊……婆婆急了:怎么会一样?没个男的,老郑家就成绝户了,再说,你爸熬到这个位子,俩儿子够呛能赶上他,以后光宗耀祖靠俩丫头片子?
　　公公当时在市政府当干部,级别不低,郑青和他哥哥也在机关,但在家里,他们对强势的婆婆都忍让三分,因为早些年公公在外工作,婆婆一人带4个孩子,要种地养家,还要伺候瘫痪在床的两个老人,吃苦受累把兄弟俩培养成大学生,家里人都觉得她劳苦功高,要强的她当家作主惯了,家里的事情都要她说了算……
　　我很惧怕她,就哭着说:这事儿怨谁啊?
　　婆婆劝我打胎,我坚决不从,结果她就恨上了我。
　　女儿还没满月,郑青的嫂子早产生下一儿子。
　　女儿百日宴,婆婆在家请了两桌,大都是亲戚,而老大儿子百日,在饭店请了8桌。此后的3个生日也如此。虽然都是单住,可婆婆规定每周都要回家。嫂子哄孩子,我在厨房忙活,吃饭时婆婆把孙子抱在怀里,好吃的先给他,偶尔会夹个鸡腿给我女儿；过年压岁钱明着都给一千元,可转身再塞给孙子两千元。
　　这样的日子过了很多年,明的暗的,各种歧视,我恨得牙都快咬碎了,终于有次因为一点小事起了口角,我跟婆婆翻了脸,我指责她重男轻女,她冷笑着说:有本事你也生个儿子,到时候我跟着你姓……
　　从那开始,生儿子就成了我的心病。
备孕太投入
忽视了女儿的情绪
　　婆婆那句话是一根刺,扎在心里好多年都拔不出来。我和郑青都是公务员,无法生二孩,我把全部心血都放到女儿身上,发誓要把女儿培养得无比优秀,一定要超过大嫂的儿子。从女儿3岁起,钢琴舞蹈唱歌书法外语,能学的我都让她学,而我除了上班,几乎所有时间都用来陪女儿。她也争气,读小学时就得奖无数,上了初中成绩也很突出。直到这时,婆婆态度才变了,见了孙女眉开眼笑,不时偷偷给她零花钱,还说白疼孙子一场,上了10年学连个奖状都没见着。看婆婆巴结的样子,我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听说允许生二孩后,当初的恶气又冒上来,我毫不犹豫地跟丈夫说:一定得生个儿子……
　　丈夫问女儿:你愿意要个小弟弟吗?女儿冷笑着说:这事儿连窗户都没有,你生下来我就掐死他……
　　我以为她开玩笑,没往心里去。可当她周末从学校回家看我为生宝宝在喝中药时,开始找茬闹别扭:问她在学校的事情,她冷着脸说不用我管；她回校时我给她带上保暖的衣服,她扔出来,说冻死正好……
　　看女儿这么抵触,我还是没在意,觉得她被我从小宠着惯着,除了在学习上严格要求,其他方面完全由着她的性子,暂时不能接受生弟弟也在情理之中,但她早晚会想通的,因为血浓于水,等看到小弟弟,她就跟他亲了……
　　我怀孕后,妊娠反应特别厉害,请了长假在家保胎。女儿周末回来问她学习情况,她敷衍几句就回自己房间,除了吃饭很少出来。因为她的成绩一直很好,我也没再细问,只是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不停地从网上买她喜欢的衣服和鞋子。她收到东西时,终于露出笑容,说:妈妈还是爱我的呀……
　　儿子出生后,婆婆去医院看到孙子,高兴得半天没合上嘴,硬是留下一万元让我补身子。想当初我生女儿时,她老人家没来医院,我回到家她也没正眼看过我和孩子,今昔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啊……
　　但女儿的反应却令我担心。我出院那天,她正好从学校回家,我说你看小弟弟好玩儿不?她瞥一眼,哼了一声:丑死了……从那以后,她再也没看过弟弟,有时孩子哭闹的声音太大,她会从房间里冲出来,嚷道:烦死了,你不会让他闭嘴吗?
　　那时我已经觉得女儿不对劲了:闹情绪也不能没完没了啊?是不是应该好好跟她谈一下?
　　儿子体弱,隔十天半月就发烧,我身心疲惫,心想:等儿子好些,等女儿放暑假,我再耐心地和她交流……
女儿出走了
我抱着儿子失声痛哭
　　女儿放假后,说想跟同学一起去青岛玩儿,我不放心她外出过夜,一口回绝了。她赌气不吃饭,还扬言自己有钱,到时候一定要去。我正忙着儿子百日宴的事情,只当她说气话,可没想到,她竟然因为我说话的口气急了点就离家出走了。
　　那天,保姆休班,儿子腹泻发烧,我忙得焦头烂额。儿子拉稀时,锅里的饭也开了,我喊女儿把火拧小,可叫了三四遍她才不情愿地进了厨房。等我安顿下儿子后,发现炉灶上全是饭汤,炉火也被浇灭了。我很生气,就说:你都十五六了,这么点小事儿都干不好……我话还没完呢,她恼了:我什么都干不好,以后你别使唤我……我气得不行:你越来越不懂事儿了,太让我失望了……女儿哭了:我就是不懂事,你权当没生我好了……
　　听到儿子又哭,我连忙去卧室,结果,等吃午饭时,人不见了……
　　我把儿子扔给邻居,连忙和丈夫到处去找,下午又央告朋友分头找。晚上七点多,还没有女儿的消息,我都快急疯了。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她同学的家长来电话,说女儿跟她家孩子去青岛了……
　　我抱着发烧的儿子,失声痛哭:自己太失败了,养了这样一个不懂事的女儿,自私冷血,半点也不体谅爸妈的难处,以后她会不会叛逆得更厉害?她会不会学坏?如果以后她恨弟弟,恨我,再次逃离这个家我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