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尔忠任陕西巡抚后,明王朝更加呈现出日薄西山的混乱局面,农民起义军却风生水起,势如破竹地攻城掠地。一个细节使张尔忠对崇祯天子彻底失望,他机智地抓住一次机会,全身而退。
失重藩崇祯发罪己诏　听闻福禄宴仰天长叹
　　张尔忠到山西还有另一项使命:协理陕甘总督汪乔年督理军机。他到任不久,汪乔年接到急令:率领所属兵马三万赴河南参战,李自成的大军正向襄城袭来,汪乔年率陕甘大军倾巢出动。为互通声气,张尔忠派一个心腹跟在汪乔年的部队里。张尔忠任临漳知县时,这个心腹原是一名衙役,功夫不浅。多少年后,张尔忠巡按陕西请来十万“内帑”赈济饥民时,他突然前来投奔。
　　就在汪乔年走后,朝廷震动:李自成攻破了洛阳!洛阳是福王的封地。福王朱常洵是崇祯帝的叔叔,到洛阳后,万历帝封给他二十万顷土地作为王府的私有财产。河南省内肥沃的田地不够数,竟扩至山东、江苏等地方,万历帝把宫中大量的金银珠宝送到福王府,奢华超过了皇宫。
　　李自成大兵到来时,崇祯帝急令总兵王绍禹、副将刘见义、罗泰等领数万人马赶来城中保护。可惜福王纵情酒色、横行一方,早惹得民怨沸腾,官军士兵因此也早已无心作战。深夜时刻,王绍禹登上开封城头,与在外面攻城的农民军笑谈多时,突然连连砍倒了身边几位重要将领,大开城门,起义军蜂涌而入。福王用一根绳子从城头缒下自己肥胖的身躯,逃往城外的庆恩寺躲藏,被义军追上,一刀砍下了头颅。崇祯帝极为震悼,竟三天不理朝政,焚香祭告列祖列宗,沉痛地写下“罪己诏”布告天下。
　　恰在这时,那个心腹带回一个更为震惊的消息:李自成攻破洛阳后,杀尽了福王后花园里的梅花鹿,从福王的尸体上削下几片肉,一同煮于大鼎,称为“福禄(鹿)宴”,大宴手下将士,刘宗敏等重要将领竟吃得大快朵颐!张尔忠仰天长叹。
郑崇俭弃市　封疆大吏心如死灰
　　湖北战场遇到了更“狡猾”的敌人。崇祯十二年(1639),本已接受招抚的“八大王”张献忠突然在谷城杀掉县官,重举义旗。总兵熊文灿、左良玉剿灭不力被革职,杨嗣昌以兵部尚书衔,持尚方宝剑,统领三边总督郑崇俭等所率十万大军,在襄阳城安下兵部行辕,赶来围剿,把张献忠包围在当地的玛垴山中,只剩下寥寥残兵,郑崇俭率自部返回陕西。
　　张献忠趁机率千名骑兵疾进四川,声东击西,飘忽不定,先后与四川巡抚邵捷春、监军廖大亨的围剿官军展开游击战。杨嗣昌移往重庆,想在四川一举剿灭义军,他悬赏万两黄金缉拿张献忠。不料第二天,杨嗣昌的行辕里出现了一张纸条:“斩杨嗣昌者,赏银三钱!”杨嗣昌暴跳如雷,誓要活捉张献忠凌迟处死。张献忠却率部连夜疾走四百余里奔向襄阳。杨嗣昌忙派快马带行辕印信告知襄阳守军,岂料正中埋伏,只有部将李定国凭印信一路打马头前混入了城中。
　　深夜时刻,襄王府第夜宴正酣,突然大火烧红了天空,张献忠部破城而入,仓皇出逃的襄王朱翊铭死于乱军之中。杨嗣昌闻讯,吐血倒在了病榻上,恐惶中想起荆州的惠王,想央求他到崇祯帝那里为自己宽颊,不料惠王只传出冷冰冰的话来:“先生欲见寡人,请他先去朝见襄王吧!”杨嗣昌无奈饮毒酒自杀身亡。连丧两家藩王,崇祯帝无处发泄,忽然想起了郑崇俭,要不是他过早撤兵回了陕西,怎会有如此局面?一道圣旨,郑崇俭的尸体暴晒在了菜市口的大街上。据记载,自农民军起事,崇祯帝已经暴怒杀掉了七位督抚大员。
　　郑崇俭弃市,震惊了所有封疆大吏。更坏的消息传回了陕西,总督汪乔年在河南郾城全军覆没,自己也成为俘虏,被李自成的士兵乱刀砍死。
　　就在此时,心腹来告别了。原来他是“锦衣卫”的人,受命监督张尔忠和督军汪乔年,当张尔忠请来十万内帑赈济饥民时,崇祯帝就怀疑他与汪乔年串通作弊。汪乔年一死,失去了监督对象,“锦衣卫”的暗探要回京师复命了。
　　张尔忠出了一身冷汗,他想激流勇退,然而谈何容易?

计除贺人龙　铺陈多年脱离桎梏
　　历史把机会悄悄地送到了张尔忠脚下。贺人龙(?—1642),陕西米脂人,万历年间武进士,作战悍勇。贺人龙升为总兵后,手下常固定统领数千人马,曾先后随大员陈奇瑜、郑崇俭、汪乔年等围剿起义军。玛垴山围剿张献忠时,事前督师杨嗣昌曾承诺封他为“平贼将军”,事后,封号却落在了左良玉的头上。贺人龙大为不满,听属不听调,拥兵自保,率部噪归了家乡陕西,致使张献忠突出四川；后跟随总督傅宗龙战项城,他再次开溜,导致傅宗龙被杀于乱军之中；随汪乔年出征河南,他又故伎重演,汪乔年果然殒命。
　　这次贺人龙回到陕西,藐视朝廷再无力统辖,与手下一班部将阎国卿等横行地方,乡民怨声载道。张尔忠密报崇祯帝,崇祯帝早恨透了这个“长腿将军”,并猜疑贺人龙因是李自成同乡,暗中通敌。皇帝下了一道手谕:“卒谫此而朝食!”此时,来接替陕甘总督的是孙传庭,张尔忠与孙秘计,告知贺人龙前来密议军情,并假说已向朝廷开脱了他临阵逃脱的“干系”。贺人龙到来时,孙传庭历数他的罪责,就地砍了他的脑袋。
　　阎国卿慌了手脚,率乱兵二百余人赶回老家泾阳县,打算带妻儿老小投奔起义军,不想张尔忠早派人扣押了他的家人。阎国卿就秘密示意张尔忠,准备暗中串通几人暗杀同党魏大亨献功投降。张尔忠故意给魏大亨透了消息,魏大亨先发制人,暗中埋伏砍下阎国卿的头。
　　崇祯帝出了口恶气。趁“龙心”稍悦,张尔忠以老病为由要求致休。幸亏就任陕西时他就一再向朝廷表明是“力疾任事”,再加上暗探没发现其任何劣迹,吏部的文书很快到了:恩准张尔忠归乡调养。
　　对于张尔忠的“致仕”,后来为他作传的张缙彦这样评论:“时封疆之臣视为桎梏,畴敢言去?独请见允而人不以为非,其任事血诚、久而愈信如此也。”难免有溢美之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