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炮车盛行,专家揭秘就是个洒水的东西
　　近年来,随着大气污染防治日益被重视,以及PM2.5概念的流行,雾炮车也火了起来。多地采购了这一新型工具上路,雾炮车也逐步以“治霾神器”的面貌为公众熟知。这一热潮背后,是由原本生产农业除虫、工业除尘设备转型而来的雾炮车生产厂家,他们的竞争已陷入白热化。而与这股热潮不符的是,这些厂家均无法拿出雾炮车能够治理雾霾的有效证据,专家也持否定态度。那么,到底是谁在炒作雾炮车的“治霾神话”?
财政热买
至少18城称可治霾
　　雾炮车到底有多火?在中国采招网上,记者以“雾炮车”为关键词进行检索,共有146条招标信息。仅11月1日至12月5日,短短25个工作日,就记录了46条招标信息。
　　对大气污染防治的重视,使得雾炮车成为多地街头的“治霾神器”。虽然一些城市曾出现零星的质疑声,但治霾一说始终都是主流。
　　记者调查发现,这些城市买雾炮车大都由财政拨款,通过政府采购形式购置。政府采购雾炮车后,一般会在媒体上进行宣传。记者查询了38个城市发布的雾炮车报道,其中18篇报道声称雾炮车可以治霾,甚至直接称其为“治霾神器”。这些报道也给出了一些模糊的数据,称雾炮能有效降霾,各个城市的降霾程度则不相同,有的是3%-5%,有的是10%-15%,大部分是15%-20%。几乎没有报道明确宣称,雾炮可降霾的具体数据指标。
　　记者采访中还发现,一些报道中提到的数据,不是政府部门实测的。例如,上个月山西阳泉市环境监测站投入300万元,购买了6台雾炮车。在某中央媒体刊发的报道中,该环境监测站站长郭历兵宣称,“经过我们的测算,空气中的PM2.5降低幅度是20%左右”。然而,记者采访郭历兵后得知,他并没有做过测算,“我们的数据是从其他城市的报道中摘过来的。”
不少城市跟风采购
　　记者采访发现,不少城市之所以会采购雾炮车,是受到了其他城市类似举措的影响。
　　济南市历下区环保局宣传科负责人赵晓弟告诉记者,历下区共有10台雾炮车,都是通过市场招标购置的。赵晓弟说,“济南也有扬尘天气,不少工地有扬尘,主要是学习西安、兰州等西部城市的经验。环保专家称雾炮车对PM10有降尘作用,局部区域能降两成。”
　　据当地媒体报道,2014年5月,西安市新城区、兰州市安宁区就有雾炮车投入使用。有意思的是,安宁区委宣传部工作人员也对记者表示,他们购置使用雾炮车的目的是降尘抑尘。
　　值得关注的是,一些采购雾炮车较早的城市,对这款工具的实际使用也不频繁。2014年,兰州市购置一台固定式雾炮,常年放在东方红广场上,工作、维护都由兰州城关物业公司负责。据公司经理郑某介绍,这台雾炮每年只工作四五次,针对的是扬尘天气。“PM2.5、PM10高的时候,我们就开机作业。”但是否有治理效果,郑某表示不知道。
　　更神乎其神的是这台雾炮的射程。该设备报道最早由某央媒发出,称射程能达到60米。媒体转载后,却变成了600米。目前在网上流传较多的,是这个600米的说法。而郑某告诉记者,在无风状态下,这台雾炮的射程也就能达到20米左右。
厂家宣传
自称能治PM10就能治PM2.5
　　环保部门关注的主要空气污染项是PM10和PM2.5,一般也被称作扬尘和雾霾。雾炮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降低PM10,这是得到认可的。至于雾炮车是否可降低PM2.5,目前尚无定论。
　　对此,河北思泰意达环保科技公司的区域经理周永生认为雾炮车可以治理PM2.5。他告诉记者,厂商会在雾炮中添加“抑尘剂”,当空气中的粉尘落到地面后,能形成一个硬核,最长持续1个月,即使水干,也不会被再次吹到空中。
　　周永生表示,这里指的粉尘是直径小于150微米的颗粒物,直径小于等于2.5微米的PM2.5包括在内。他们做过测试,雾炮能有效降低空气中的粉尘浓度,PM2.5又包含在粉尘内。据此,他们的结论是雾炮能治粉尘,代表同样能治PM2.5。
　　另一生产厂商A环保设备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A公司)有一套相似的逻辑。其副总经理方向明认为,“同样是颗粒物,雾炮能治PM10,为什么就不能治PM2.5?”
　　河南蓝航环保科技公司负责人承认,市面上所谓的治霾雾炮,“用的都是自来水。”

十几家生产商承诺雾炮能治霾
　　在记者以购买者身份接触的国内10多家厂家中,所有企业的销售人员都承诺,自己的产品能治雾霾,并声称能提供相关证明。不过,记者最终都未拿到这些证明。
　　在这些厂商中,部分在记者表明身份后,又给了截然不同的说法。一种是“不能治霾,治霾的谣言是其他厂家推出来的”。另一种是“有的能治霾,但我们没做过测试。”
　　A公司方面宣称,他们反对把雾炮叫成“治霾神器”,只谨慎地称其为“多功能抑尘车”。
　　2013年,某央媒曾报道博鳌亚洲论坛上出现的雾炮,标题为《博鳌论坛惊现大炮,专治PM　2.5》。A公司后来也把这个标题放入了企业宣传册,但未对相关功能作出说明。
专家论证
雾霾在2000米高空,能射到吗?
　　中科院大气物理研究所研究员王跃思主攻方向为大气PM2.5和霾污染化学。他分析,雾炮车名字就起得不对,实际上它就是个洒水的东西,就是高效能地把水洒出去。这款工具可以用于土方施工、道路降尘,但试图把大气中的灰霾、雾霾去掉,那是不可能的。原因在于大气是一个超级流体,交换速度很快,把部分污染物喷下来,很快就有其他地方的补充过来。
　　王跃思分析,很多城市之所以推广使用雾炮车,系出于商业原因,即厂家想卖,就会说它可以治雾霾。有政府人员大力支持,则是一种涉及利益的交换,不是真正的科学的治理办法。
　　北京大学公共卫生学院潘小川教授认为,即使雾炮车能降霾,作用也不大。他表示,雾霾形成于2000米的高空,而雾炮车平射尚且达不到200米。
起底
雾炮车从何而来
　　记者调查发现,雾炮的发展历程经历了三个阶段,分别是农业除虫(上世纪90年代-2007年)、工业除尘(2008年-2012年)和市政抑尘降霾(2013年至今)。可以说,雾炮的用途是随着社会对环保的日渐关切而改变的。
　　方向明告诉记者,上世纪90年代,A公司研发出了一台远程喷雾机,在喷头的后方加装了风机用于喷洒农药,原理类似今天的雾炮。2007年左右,当时北京奥运会召开在即,北京周边一些工厂被要求整改,如果没有除尘设备,这些工厂将被关停。位于河北秦皇岛的思泰意达环保科技公司发现商机,做起了工业雾炮的生意。
　　2009年,商人王力与A公司合作开发工业除尘雾炮。此后一年多时间,业界第一台射程100米、第一台射程200米的雾炮相继诞生。
　　2010年,A公司带着业内的首个射程100米降尘雾炮项目,来到内蒙古一家露天储煤场,将雾炮装在卡车上并在车上配备水罐和发电机组,将雾炮做成可移动的车载式雾炮。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造就了国内第一辆雾炮车。
　　2012年左右,PM2.5及霾的概念自此开始为国人熟知,雾炮行业迎来春天,厂家开始意识到,雾炮可以卖给市政、环保部门除霾。
　　此后,业内竞争者开始大量出现,2013年销售雾炮车的大型正规企业还不到10家,2014年就增长到了十六七家,2015年达30多家,2016年有50多家。非正规的手工作坊也纷纷出现。
　　　　　据《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