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不是厨师,但总自称“大厨”,每年年节总是他大显身手的时候。离除夕还有一个星期,他就急吼吼地连跑市场,开始准备“大厨”特有的年菜。
　　过年,家家都会准备些卤制品。卤猪舌头是他的保留项目,只不过我一开始看着白乎乎的一坨坨猪舌头,然后又想着这舌头吃的都是“那什么”,心里没来由的一阵恶心。老头边往开水里烫猪舌边说:“到时你别流口水就好。”
　　烫完的猪舌还得仔细用刀刮掉舌苔,然后整个下锅卤。虽然市面上有调配好的卤袋,但老头总觉得不如自己调配的好。虽然我总说麻烦,但老头自得其乐,买来八角、茴香、香叶、辣椒……一个个掂量,看得下多少合适。
　　卤好的猪舌缩得大概只有三分之一大,从锅里捞出来放在大铁盘里晾凉,就这几个猪舌头可以一直吃到年后。虽然一开始对那生猪舌有抵触,但这时可完全抵挡不住它的美味了。老头切片,撒上蒜末、香菜末,浇香醋,滴香油,那叫一个香啊!看我不停嘴,老头在一旁笑呵呵。卤猪舌除了切成冷盘,吃火锅也是绝配。
　　除了准备主菜,过年吃的小零嘴也是老头的拿手好菜。超市里的坚果那叫一个贵,老头自告奋勇地说,今年做腰果。自己做的能好吃吗?还没等我反对,老头已买了生腰果。调粉浆,把腰果一个一个放进去蘸好,再一个个放进油锅里炸,那香味老远就闻到了。一个下午我就坐着咔嚓咔嚓,消灭了一大半。老头的“厨艺”真不能小瞧。
　　除了主菜、零嘴,餐前小菜也得备点。我对老头说:“爸,要不买点韩国泡菜。”“什么韩国泡菜,中国泡菜最好吃,我来腌。”
　　老头把家里珍藏的瓷缸搬出来,里里外外洗了个净,把昨天刚买的白萝卜、包心菜洗干净。切是个大工程,我对老头说,“我来帮你切吧。”老头大手一挥:“不用,我自己来,你忙你的。”半个小时后,我路过厨房,小小的厨房里满是新鲜萝卜的香味。背已有些微驼的老头脱去外套,身子微倾,脚尖踮起,大冷的天额头上是密密的汗珠,旁边是小山一样已切好的萝卜。我有点心堵,赶紧走过去帮他把切好的萝卜码在缸里。不出意外,老头的手艺还真不赖。
　　老头的“年菜”一直荡漾在我的味蕾深处。从年幼到为人母,他把我的嘴养得如此“刁钻”,可他却不在了。又是一年除夕,亲爱的父亲,我想你的年菜了,我想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