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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八节时,想念我第二个老伴
腊八一早,我淘米的时候,突然就掉了泪:如果许老师在,他会讲腊八是怎么来的,放几样米才算正宗的八宝粥,他教我腌的腊八蒜特别绿,还好吃……
闺女带着孩子过来喝粥,我禁不住唠叨:你许伯伯临走的前一两个月就说自己喝不上今年的腊八粥了,也不知他在那边兴不兴喝腊八粥……
闺女看我难受,安慰了我几句后,又开玩笑:人家许伯伯跟谭老师到天上团圆去了,你这托管所所长也该退休了,如果你还有官瘾,再弄个老头来让你管着玩儿?
我被气笑了:别咒我了,以后我管好自己不给你添麻烦就烧高香了……
闺女也笑了:想明白了?那今年春节咱在海南过,等乐乐放了假你跟他先过去,年后你在那边住到开春再回来,正好躲躲雾霾……
我答应着,心里热乎乎的:都说闺女是娘的小棉袄,我这闺女,比羽绒服还暖和,当初要跟许老师在一起时,闺女高高兴兴把我送过去,要换做是个儿子,我连想都不敢想……
闺女上初中时,丈夫去世,我独自把她养大,等她结婚帮着把孩子带到上完小学,我才和许老师走到一起。闺女很体谅我,不但孝顺我,也孝顺她许伯伯,所以,我的再婚生活过得很幸福。
人就是个缘分,早在20多年前,许老师的爱人谭老师教过我闺女,她对学生很尽心,看我闺女有音乐天赋,就找老师教她唱歌,还建议她学一门乐器。闺女小学毕业后,每年春节都去给谭老师拜年,回来也时常跟我讲起她家的事情,说谭老师的丈夫是中学老师,他们有一儿一女,学习成绩非常优秀,再后来,我还知道了谭老师儿子大学毕业到了美国,女儿读完研究生去了澳大利亚,后来,两个孩子都在国外定居了,谭老师和她丈夫成了留守老人……
直到十多年前,闺女从谭老师家回来,总是叹气,说两个老人太可怜了,孩子都不在身边,家里冷冷清清的。可冷清的日子也仅仅过了两年,谭老师就去世了……
没过多久,有人给我介绍老伴,就是许老师……
画友介绍我们认识
介绍人是在老年大学一起学画的画友,她很诚恳地说:许老师老伴刚过世,儿女都在国外,他一个大男人自己过不了日子,很想找个伴儿。我觉得你跟他特别合适,先见见面,看你俩投不投脾气……
等见了许老师,发现他是老派人,接人待物那份讲究那份客气让我感觉很踏实。
回家跟闺女一说,她立刻问:该不会是谭老师的丈夫吧?我一惊:弄不好还真是,他说俩孩子都在国外定居呢……
再见面,我说起女儿,许老师竟然有印象:那个弹古筝很有名的学生啊,年年来看我们,好孩子啊……我说:当初多亏谭老师给引路呢……
因为女儿的缘故,我跟许老师都感觉近了一层,我们先是作为朋友交往了一年多,两人在生活习性上合拍了,我才搬了过去。之前,许老师的儿子和女儿跟我通过电话,他们都很客气,说爸爸一直不肯去国外跟他们住,以后要辛苦我照顾他们爸爸,如果我有什么需要,直接跟他们说就行……
许老师脾气好,跟谁说话都细声细语的,我性子急,有时嫌他慢,说话不好听,他依然笑眯眯的。他知道疼人,看我不停忙活,总是让我歇歇,还给我削水果。早些年他腿脚好时,我们都是手牵手出门买菜遛弯,邻居见了都说:你看人家这老来伴,比年轻夫妻还恩爱呢……
许老师比我大十岁,我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干不了的就让闺女和女婿来做,所以,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安宁也很舒服,唯一的不足就是许老师想孩子,有时候说着说着就叹气:老谭走时,一个也没见上,她闭不上眼啊……
我跟许老师在一起十年,他儿子回来过两次,女儿回来过三次。第一次是儿子女儿前后脚回来过年,给许老师买了很多保健品,还给我买了丝巾和化妆品,我怕自己夹在中间他们说话不方便,把过年的东西都备好后便回了自己家。许老师初五就打电话让我回去,说孩子们提前走了。我回去一看,吃的东西一点没剩,赶紧给许老师做了面条。
我看出许老师心里不痛快,但他不说,我也不好问,直到开春后聊天时,他才说过年的时候俩孩子整天忙着同学聚会,很晚才回家,都没时间跟他好好说话……我心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天天陪着才对呀,但我忍了忍,什么都没说。
我和许老师过到第六年上,他摔断了腿,白天请护工,我做饭送饭,晚上我陪着,女婿看我太累,隔两天就替替我。许老师过意不去,闺女的孩子开学就塞了个大红包给他。等他儿子女儿得信儿,许老师已经出院了。他女儿在电话里一个劲儿谢我,说请我去澳大利亚玩。我知道是客气,但有这话我也高兴……
他得了胃癌,儿女远在天边
前年,许老师查出胃癌。我没敢告诉他,偷偷给他儿子女儿打了电话。他们让我直接告诉许老师,说这是对病人的尊重,还说缺手术费的话,他们会打过来。我听了心里有点不舒服:人都得绝症了,应该立马飞回来呀,我给你们打电话可不是为了要手术费啊……
许老师手术三天后,他儿子回来了,在医院待了十天,留下两万块钱走了。女儿在许老师出院后回来的,带着一大一小,肚子里还怀着老三,什么都不能干,我就让她陪许老师说话。她临走时托朋友卖掉了许老师的旧房子,用来支付后期费用,说如果不够再跟她要。
最后的两年,许老师受罪我受累。化疗放疗都是我陪着,他难受得吃不下饭,我就哄着他吃一口,半夜里他疼得踱步,我也不敢睡,第二天他睡着了,我还得撑着起来熬药做饭。他儿子买的药很贵,可副作用也大,许老师满嘴满舌头都是冒着尖儿的小疙瘩,喝水都疼出一身汗。他儿子女儿时常打电话,后来有视频了,许老师总算能经常看到孩子们的模样了。每次视频,许老师总是装出一副很精神的样子,说自己很好……我看着就禁不住想掉泪:许老师太可怜了,病成这个样子,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许老师有个姐姐,现在已经走了,以前她来过几次,每次都会说:外人都羡慕他们养了俩好孩子,多么优秀多么有出息,可有什么用啊?从小到大,父母没沾他们一点光,在家里连个碗都没洗过,更别说床前床后伺候了。他妈去世一个多星期俩孩子才来,在冰柜里都冻成老冰棍了,活着受罪死了还不能及时入土,养他们有什么用啊……
她一说这些,许老师就摆手,以前还说孩子有他们自己的生活,后来就什么都不说了。但我看得出,许老师心里不好受。
许老师去世前,儿子回来了,他总算在闭眼前看到了儿子孙子。三天后女儿也回来了,哭得跟泪人似的。
我也很难受,许老师人太好了,住院时,看别的老人都有儿女在身边伺候,他从没抱怨一句,有时疼得死去活来,我怕他不行了,想给他孩子打电话,可他不让:他们在那边压力也挺大,再说太远了……那个时候我就想:许老师的孩子在国外想没想到父亲很需要他们?想没想到自己的父亲很渴望他们能守在身边伺候他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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