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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济铁路沿线商贸重镇潍县,1914年遭遇战乱及百年不遇洪涝灾害,商业一蹶不振,元气难复。1915年,中国银行试水潍县,本想发个大财,未料事与愿违,昔日繁盛的市面如今一片萧瑟。苦心经营大半年,毫无起色,只得以“来日方长”自我安慰。 益都求顺不顺 潍县求发难发 1915年1月6日,中国银行青岛分行益都办事处开张,这是该行首次进入今潍坊地域内营业。此时,中国银行将满3岁。 中国银行前身为大清银行。民国建立后,大清银行改为中国银行,履行中央银行职能,负责代理国库、承汇公款、发行钞票等,总部位于上海,在全国各大城市设有分行。 中国银行青岛分行进入益都,即遭遇滑铁卢。当时的《华商报》报道,该行上半年业务报告称,自1月6日开业至4月15日停业,“益都市面极其闭塞,各项生意皆未开作,惟稍作零星兑换及收兑本行券而已”,他们“自谦”地总结此段为其“营业之冷静时期”。 选择1月6日开业,可能是取“顺”的意思,不料出师不利。好歹捱了3个月,遥望前景,一片黯淡,他们只得宣布停业,准备迁往潍县。 自益都停业到潍县营业的一段时间,该行总结为“营业之筹备时期”。他们一面在益都清理对外账目,整顿器具,一面在潍租赁门面,联络各界,“毫未营业,而纷忙殊甚”。 经过10多天筹备,中国银行青岛分行潍县办事处于4月28日开业,地址在东关大街。有关史料载,中国银行青岛分行潍县办事处成立于1914年,此说有误。 中国银行青岛分行潍县办事处亦称中国银行“潍号”(简称中行潍号),这次选择28日开业,则是想沾“发”的吉祥寓意。 中国银行青岛分行之所以先选益都,没有直接到潍县,是因为决策者的市场研判出现失误。 他们认为,上年潍县处在日军行军区之内,遭受兵害,潍县城厢“驻扎陆军至万数之多,风声鹤唳,市厘屡惊”;又加之百年不遇特大洪涝灾害袭击,几处重要商业区受害尤重,许多商铺一夜之间夷为平地。而益都处在日军行军区之外,既未遭兵扰,亦未遇巨灾,商业没有受到冲击。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益都县商业极不发达,铺开摊子后才发现,“市面之冷落”令其大失所望。 初到潍县,中行潍号全体职员憋着一股子劲儿,决心“去枯集菀,旗鼓新张”。他们分工负责,一一拜访城内各商家,“招徕生意,不遗余力”。 经过老板和员工的一致努力,中行潍号业务一时“纷至沓来”,不久归入平淡。6月底结算,仅仅稍有赢余,距离他们到潍的初衷,相差实在太远。 倒卖卢布赚钱 仅仅昙花一现 中行潍号业务昙花一现,并不奇怪。 有资料称,当时潍县城内有钱庄14家。这些钱庄,1916年以前“均以发行京钱票为营业,其目的在于拆息”。 京钱票,又名“京票”,为清末发行的钞票之一。当时市面流通的钱票,可谓五花八门,包括袁大头(民国银元)、京票、大洋(清代银元)、铜元、羌帖等等。 中行潍号开业之前,市面上的中国银行兑换券、交通银行兑换券,均比袁大头低四五厘甚至一二分。中行潍号营业后,潍县商人再不用跑到济南、青岛去兑换,在家门口上就能办业务。“各持券人,初获兑现之所,纷纷兑取”。 潍县市面上的羌帖,是沙俄在我国发行的卢布纸币,主要在东北和新疆地区流通,民间称之羌帖。当时,羌帖作为一种外来货币,控制了我国北部及东北部的金融,并向内地延伸,北京、天津、上海、山东等地也开始流入。 在潍县,羌帖市面兑换价要比其他城市低。一些精明的商人便在当地收买羌帖,带往北京、天津一带售卖,换成中行兑换券,再带回潍县兑换成现洋,赚取差价。 开始,中行潍号每天应付兑换券在一万元左右。由于兑付灵活,商民纷到中行潍号存储。不长时间,潍县市面羌帖价格被抬高,异地倒卖已经无利可图。中行潍号门前热闹了一阵子,又冷清了下来。 鉴于银行业务“日见岑寂”,中行潍号开始寻求新的对策。他们认为,中行潍号开局不错,信誉颇佳,“商民亦均敢存储”,可以趁此时机,一鼓作气,扩大中行兑换券的发行。但上半年决算期很快来临,全体员工使尽全力,中行兑换券发行数才由2万元增至4万元。 中行潍号短暂的“繁盛”,主要由金融产品交易托起,市场一变,马上萎缩。潍县商贸低迷不振,中行潍号业务难有起色。 潍县商贸沉寂,原因有四:其一,经历上年兵、水双灾,潍县“各商家均一意保守”,“均不敢放手做各项生意”。其二,胶济铁路归日本管理后,运货限制极严,运费提高,致使潍县货物进出口数量大减。其三,潍县从前与外商交易均在青岛,兵燹后青岛原状未复,潍县出口货便改运济南,但济南外商没有几家,运去货物滞销,仅猪鬃一项,与上年同期就减六七成。其四,维持国货之声日高,“凡属舶来品几无问津者,市面生意亦受打击”。 商家保守经营 银行亦受影响 进入下半年,潍县商业仍然不见起色。中行潍号的《业务报告》以“市面极其平静”来概括。其原因,乃“水灾兵燹之后,加以欧战未息,各业均受影响”。 在潍县,商界“保守主义”现象毫无改观。存货者不敢多存,恐遭意外之险;办货者不敢多办,防有滞销之虞;出入款项更加谨慎,绝不像往年那样“纷觅投资之途,争先恐后”。一句话,大家都在等待观望。 市场低迷,并不代表没有市场。据中行潍号调查,年终大盘点,潍县各业均属“有盈无绌”。在潍县城,没有赔本的买卖,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获利最丰的,当属油料商和颜料商,利润高达400%。煤油以及染布用的化学染料,全部依赖进口。在欧洲,第一次世界大战战火正炽,海运不通,进口受阻,各商家的存货价格陡涨。但是,一旦存货售尽,现贩现销,暴利将一去不返。 获利稍次的,是经营洋布、洋线等进口商品的商家。而各家钱庄,虽均有盈余,但获利不大。 不去冒险,便无风险;守住钱袋,见好就收。在这特殊时期,潍县商人的精明与保守,毫厘毕现。 潍县的出口产品,绣货(刺绣产品)的量最大。但是,连年“水火刀兵之灾时有所闻”,从事刺绣的人越来越少,“九千绣花女”风光不再。潍县经销刺绣产品的商家——绣货庄,由过去的100多家,减少到三四十家。 绣花的少了,绣货庄便减;收货的商家少了,绣女便不敢再多绣。如此一来,形成恶性循环,以致一向依赖绣工谋生的家庭,多半困苦异常。 中行潍号总结道:“可见市面之盛衰,非独关于商业一端。其与人民之生计,亦有密切之关系。” 这样的市场形势,中行潍号的业务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银行放款,中国银行总部章程极为严格,中行潍号不敢放开胆子去做;定期存款,数量也不多,他们想方设法吸存,但越来越难。 盘点下来,中行潍号下半年获利仅700余元。他们自己解释,是取“至稳极妥之道,力求沾润”;若去冒险,“利虽似丰,而伏害滋大”。 “来日方长”——中行潍号寄希望于将来市场转暖。岂料1916年风云再起,中行潍号又受冲击,遭到重创,被迫收摊撤走。此是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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