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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八十岁了,可老来老去,爷爷还是个小孩子。 夜里跟哥哥聊天,他说,有想法带爷爷出趟国。我说,好主意啊。穷困潦倒的年代,逃难、出公差,爷爷也走过很多地方,不过也是只坐过咯噔咯噔的绿皮火车。这几年,爷爷坐了动车、坐了飞机,唯独没有出国过,去看看雄鸡外的世界。爷爷老了,不服老,嘴上说走不动了,心是年轻的,还卯着劲的走在祖国的大江南北,要跟这现代的社会接轨。 学过社会学,才知道文化反哺这个名词,但在生活中,其实早就已经实实在在的实践了。爷爷特别稀罕我,他常说,别人教不会我的,就雨菡教的会。其实不过是爷爷疼我,就学的认真罢了。前些天爷爷来家里,中午一起床,便叫着我教他用家里的营生。从单元门的密码锁、现代的纱窗、一楼小院的铁门再到屋里的空调、客厅里的网络电视,厨房的电锅电铲,一一都要学的透透的。文化反哺中总会有着不耐烦和听不懂,结果就是失败。可他也不气馁,他从不认“不会”,网络电视一遍一遍的教,他不会,便说,天长日久的,常了就会了。爸爸说,这就是学习精神。 爷爷最看重学习,最不看重的就是男女。爷爷有个小本子,上面记着我从初中到高中的每次考试的成绩,考得好的,爷爷也不说好,不好的,他反而说,不容易,考的这样不容易。上了大学,爷爷常常给我打电话督促我学习,有的时候,接起电话,听到爷爷劈头问一句,在学习吗?回答个是,爷爷就挂电话。他最爱的,就是书桌前面的那抹灯光。 在学校的时候,爸爸常跟我说,没事给你爷爷打个电话,他想你。每次从北京回家,没等我放下东西,就听到爷爷敲门的声音,来了又说,你忙你忙,别管我,我看看你就走。我忙着收拾东西,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收拾完了坐下跟爷爷拉拉呱,爷爷看着我,眼睛就泛着光。 奶奶去世之后,家里就只有爷爷一个人,爸爸和姑姑都忙得很,爷爷就爱上了打电话,今天给谁打个电话,明天问问谁有时间来看看他,可接起电话,他又说,你们忙,别过来了,我很好。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怕孤独。 爸爸说,爷爷以前不这样的,最近特别能显摆,逢人便说他的过去,说他当厂长的时候,或者说他的现在,说他孙子,说他孙女,说他儿子,说他女儿。他对过去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哪年回老家走过哪个加油站,他都清清楚楚的记得。爷爷炫耀的过去,是他回不去的根,他炫耀的现在,是他那些美好的回忆的延续。他记得的,是让他感到温暖和踏实的,他忘了的,是提醒他现在不再如此的。 爷爷老了,就不再是当年那个风华正茂少年了,不是那个严厉的父亲了。他现在是一个孤独的,希望得到别人关注的小孩子了。 幸运的是,我们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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