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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是世界的宿敌,当然,距离也是。当我看到“新视野”号探测器逐渐接近并近距离拍摄到冥王星的照片时,就被这种近距离看你一眼的长途跋涉感动得稀里哗啦。这种磅礴却又温和的见面把我攻陷的原因特别简单,它们像极了久别重逢,却又没有对相隔的万水千山有任何抱怨。 相信没有人面对时间的馈赠和压迫会无动于衷,但是恐怕也没有谁可以轻易说服自己挺身而出与自己的过去赤裸相见。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以往,我害怕故人见面。偶遇还好一些,因为事发突然,也就不会出现酝酿、斟酌的不安;而有意为之的约定固然有了准备的时间,却也意味着可能出现更多冒犯,而且这些冒犯大都来自于想象和现实的误解。正因为我害怕承担不起每个人面对经年累月的改变,故而,我希望只要彼此生活无恙就好,最好不要刻意相见。 两年前的7月13日,正当我沉浸在追忆2001年我在北京的那个夜晚时,忽然被中学时代的同学拉进一个微信群,一个个无法确认身份的昵称让我有些错愕,一时间我无法加入到他们的对话当中。待他们陆续以真名实姓的状态现身,每个人在21世纪之初与我相遇时的样子就浮现在脑海。可是,我的遗忘却开始逆反,回忆越来越模糊不清。 那是一段阳光灿烂的日子,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阴霾,以至于过了很多年依然能够感受到一种欢快、轻松的意向,虽然没有多少人愿意再回到那个年代。在这个虚拟的久别重逢的微信群里面,有同学提议真实地在场见一面,然而,这件看上去不存在什么负担的事情对我来说却负担过重。 事实上,在年轻的时候,我们并非彼此热爱,反倒时常有一些专属于青春期的微小摩擦。那时候,荷尔蒙初出茅庐,所有的一切皆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于是,同学之间似乎谁也不愿维系友谊,大多数关系太不稳定,当然更没有朋友的称谓,今天还一起结伴搭伙去餐厅吃饭,明天就仿佛有了价值观相悖的仇怨。 很长一段时间,我在里面未发一言,只是看着热心的同学们逐渐把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同窗召唤到这个虚拟的空间内。他们似乎并不介意寒暄后的一股股沉默,每天都会早晨起床问好、晚上互道晚安,而置身其中的我,由于太长时间没有任何音讯甚至对对方一无所知,感觉曾经的相遇就像沉没到海底的救生衣——有用却又无能为力。 在男人身上,青春初期是一次危机。后来,我重新思考过见面这个议题,我发现,我所怕的恰恰是我所热爱的。奥地利哲学家奥托·魏宁格说过,“度过了青春期以后,很多男人仍然会终生铭记那段躁动不安的时光”,想必这正是我对青春的怀念方式吧。 文/王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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