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百态】
　　□徐凤霄
　　早上,一家人上班上学都急着走,我做了面条。儿子“稀里呼噜”地喝汤,我忍不住训斥:“不要出声音,吃要有个吃相!”他不出声了,但马上叫道:“不出声音吃得太慢了!”先生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擦擦嘴:“你早点起来时间不紧张,吃相不就好了?”我忽然心生感慨。
　　一个人的吃相和生长环境乃至国家大气候都有很大关系。
　　奶的父亲是个木匠。早先手艺人吃香,主家除了好吃好喝侍候着,还要付工钱,临走还得捎上两块肉、几个鸡蛋“打谢礼”。因此奶家也算小富之家,我小时候家里吃饭,奶坐正中主位,爸和妈左右各把一边,接下来是哥、我,姐把着边负责给全家人盛粥。奶先拿起筷子,说句:“吃吧”,才算开饭。奶盘腿如坐禅,一条腿整个放在另一条腿上,背部挺直,只夹菜盘里正对着自己的菜,一口粥,一口菜,细细咀嚼,几乎没有声音,爸妈也是沉默的。我们三个孩子则如小猪抢食,奶看一眼,皱一下眉:“好好吃饭,吃要有个吃相。”如果我们因为你多夹了一筷子或他夹了我喜欢的粉条而吵起来,奶就会厉声喝斥:“‘食不言,寝不语’,别吵吵,吃饭!”我们收敛了,低下头乖乖吃饭。
　　但父亲的吃相又不同,吃完饭后会把碗舔得干干净净。样子虽看不得,但我渐渐理解了他。父亲幼年丧父,又有弟弟妹妹要养,格外惜粮,于是吃相里带着物资匮乏年代的痕迹。
　　上世纪80年代,家里条件一年比一年好,吃饭也从容多了,吃相日渐斯文。先生自幼经济宽裕,所以,他自小吃起饭来就是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吃相如同贵族。
　　儿子对吃相却毫不在意。上学的小孩贪睡,叫不动,剩不下多少吃饭时间,只得着急忙慌地吃,养成了声音大的习惯。我忍不住批评,说的话竟和当年奶说的一样。恍惚间,年代与传承,就这样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