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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有八旬老爹　虚伪又矫情
　　老话说:家有一老是块宝。俺爹八十四了,够老了吧?可他是什么宝,我还真没看出来。
　　母亲节的时候,看我们都给老妈买衣服鞋子,俺爹就说:老么咔嚓眼了,穿什么都不好看,买点吃的多实惠……
　　我妈说:当初嫁到你家,穷得腥气带着哎哼,再好看也没钱买,现在孩子一片心意打扮我,你还好意思说风凉话?
　　俺爹不乐意了:你个农村闺女能嫁到城里来就烧高香了,要是跟了你村里二愣子狗蛋什么的,整天下地喂猪,还不知能活到现在啊吧……
　　怕他俩再吵吵,我媳妇就问:爸,下个月父亲节,你想要点什么?俺爹摇摇头:什么都不缺,你们别乱花钱,来家里吃顿饭就奇好……
　　回去的路上,媳妇说:到时候咱定个好点的饭店给爸爸过节?我说:饭店该定定,礼物该买还得买,你可千万别信俺爹的话,他太虚伪太矫情,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两码事儿……
　　媳妇笑了:当着咱爸的面你怎么不这样说?你也很虚伪啊。我说:有其父必有其子……
　　话一出口,我心里像敲了个小鼓:对呀,自己可越来越像他了,太讨厌了。
　　我不怎么喜欢俺爹,我哥我姐我妹也是爱老妈胜过老爸。平常,我们兄妹管母亲叫妈,对于父亲,守着他叫爸,背后却是咱爹,俺爹。
　　这称呼有点不敬,有点无奈,也有点调侃,因为俺爹不是一个大路人儿。
2
　　年轻时是个杠手　脾气不好却顾家
　　他是老潍坊人,这是他最自豪的事儿:咱老家就在东关,你老老老爷爷在那里置了一大些房产。现在有人动不动就说自己是老潍坊人,其实,在城墙以外的都算不上正宗的老潍坊人。
　　他这论调对不对我不知道,但在别人面前从不敢说,怕人笑话:就你们家正宗?
　　还有一件事儿是俺爹津津乐道的:你爷爷他爷爷那辈儿,是咱家族的鼎盛时期,开着炭庄,点心铺子,布店……听你爷爷说,你老爷爷娶了三房老婆,家里雇着好几个佣人,铺子里也雇着好多伙计……
　　看我们都当笑话听,俺爹也觉得没劲:亏得你老爷爷抽大烟把家抽败了,等到解放咱家化了个中农成分,要不还得挨批斗呢……
　　自己打圆场,也是俺爹的本事之一。
　　有段时间他老说当年因为有点文化被调到市里搞“四清”,他跟的小组长后来当了市委领导,他就说:那时人家让我留下,可我觉得还是国营大厂子好就回去了,要是一直跟着他,我当个秘书长不成问题吧?
　　我妹是家里唯一敢直接怼他的:快拉倒吧,你就是跟着人家也顶多当个司机,干不了多久还得回车间,为什么?你脾气臭啊……
　　俺爹脾气不好,属炸药的,一点就着。据他自个说,以前在厂里是出了名的“杠手”,还抗上,跟领导作对,跟同事别扭,反正不太噶伙人。但后来,他的坏脾气只在家里发挥作用了,我们哪点没做到他心里,劈头盖脸就一顿训,即使我们小心翼翼,他也常年累月一张扑克脸,没表情,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我们都躲着他,但我妈就可怜了,用她的话说就是没处躲没处藏,因为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都会被俺爹数落一顿:你看这菜切的,跟狗啃的似的,不会讲究点啊?叫你买面条半天回不来,现种麦子现磨面那面条也出来了,又跟哪个长舌头老婆啦住了?
　　我妈出了名的脾气好,俺爹怎么恼说话多么难听,她都一脸平静。有时候我们看不惯了,想替她出口气,可我妈太善良,笑笑说:你爸就是嘴臭,其实他特别顾家,对你们也是真心疼爱,咱都顺着他就是……
　　老妈说得对,俺爹是那种古板的正义的中规中矩的顾家男人,他挣的每一分钱都用在了家里和老婆孩子身上,他很少请人吃饭也很少吃请,人情往还也是节俭和克制的,但他心气又高:人家有的咱也得治上。于是,兴五斗橱的时候,他请木匠来家打一个,流行呢子大衣,他跟母亲去服装厂定做一套,收音机电视机冰箱,我们家总是最早用上的那一拨……要知道,我妈一直没工作,靠俺爹一个人的工资养四个孩子,应付一家人的吃喝拉撒,还能追赶潮流,不得不说他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3
　　要面子争威严　　　折腾人的老活宝
　　以前他的确是能干,所以我们都容忍他的居功自傲,但后来我们都长大了,我妈以四十多岁高龄重出江湖在街道工厂干了十年缝纫工,又买了十年工龄,有了退休金后,俺爹总觉得家里人慢待他,我们都是过河拆桥的小人。所以,他想努力寻找回自己的威严:老大,今年你妈过生日去的饭店太高档了,等我生日去个小饭店就行……也不知道我哥故意的还是想省钱,他订了一家中档餐厅,结果俺爹那个生日过的,就差掀桌子了……老三,明天你拉着我跟你妈去文展会看看,人家谁他闺女早就带她爸妈去了,还买回一大堆东西……
　　守着老大说老二给他买的什么,守着老二说老三给我妈花了多少钱,开始我们都觉得他眼里只有钱,可后来发现,他都会找个理由加倍还回来,我们才明白:俺爹要的不是钱,是面儿呢!这么大年纪还这么矫情,我们也是醉了。这样也就罢了,从去年开始,他老人家专跟我妈较劲,动不动把我妈气得半夜打电话:你们谁把他接过去养着,我伺候不了他了……
　　也没啥大事儿,我妈炒菜放辣椒了,出去剪头发花了三十五块,大姨家孩子结婚给的份子钱太多……就为这些破事儿,他没完没了地朝我妈吼,直到我妈哭着找我们。
　　这段时间他又开始玩新花样:今天头疼,说是不是脑溢血前兆?明天胃不舒服,问是不是得胃癌了?
　　必须得我们四个一起陪他去医院才行,要不就躺在床上唉声叹气,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从头查到尾啥毛病也没有,他心安理得地回家后,又支使我妈做好吃的。我妈没好气地嘟囔:好人不长寿,祸害万年长。你好好活,我不陪你了,我得早托生,下辈子我就是当只老鼠也不跟你耗在一块儿了……
　　我爹这时候不聋了: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在一起?脑子笨得跟猪似的,说话做事儿一点都不讲究,要不是为了这些孩子,我早就一个人过清净日子了……
　　我妈被他呛得有些恼:没我伺候,你上哪过清净日子?恐怕连饭都吃不上。我爹火了:你是看我老了腿脚不好使了欺负我是吧?告诉你,就凭我两套房子一个月四千多块退休金,找不着年轻的,找个五十多的来伺候我一点问题都没有,要不咱就试试?
　　眼看着两个人又要吵起来,我们大眼瞪小眼,毫无办法:都说家有一老是个宝,俺爹简直就一折腾人的活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