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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海 娘走得有些突然,是肺癌晚期,已转移至骨。这段时间,我和妻子每个周末都从潍坊赶回诸城陪护,上个周日见娘精神不错,吃饭也正常,觉得短时间不会有问题。我临别前说:“娘,下周我要带队去井冈山培训,您多保重!”“没事,你放心去吧!”娘说得很干脆,还用力摆了摆手,没想到竟是永诀! 娘走得有些不舍。娘去世前的那个周末,天气晴好,她老人家说想见见阳光。于是,我用轮椅推她下楼,见到一些花花草草,她指指点点,叫着它们的名字,还用手抚弄了几下。她跟熟悉的人打招呼、拉家常,别人说她气色好,没见瘦。现在想来,那就是回光返照吧。她最疼爱的孙子刚参加工作一年,尚未婚配。她常念叨:“我要好起来,要见到孙子娶媳妇,要抱重孙子。”前些日子,我们为博她欢心,把别人介绍的几个女孩照片让她看,娘戴着老花镜,反复端详,说这个俊那个秀,这个活泼那个大方,一个劲儿地说:“我孙子有个头有模样,一定娶个好媳妇!” 娘走得有些痛苦。癌细胞的扩散、转移,令娘的左腿、右肩痛得尤为厉害,止痛贴由一贴加至三贴,还要热敷。夜里,我偶尔听到娘的呻吟,娘默默承受着病痛,轻易不跟别人诉说。娘只能一个姿势卧床,肯定既疼痛又劳累。 娘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吃得愈加清淡,也越来越少,但话却说得不少。她跟我们说她年轻时的事,说村里的人和事,说我们小时候的事。娘不识字,善良又不失精明,心思细密又果敢。生产队大集体时,父亲在外当工人,单是生产队分些粮食、庄稼秸时,我家搬运就很困难。别人家有男劳力,我爷爷年纪大,我们姐弟年纪又小,娘只好央求别人帮忙,然后逢年过节给人家送些礼物、帮助缝制新衣服当作答谢。大包干时,娘年纪大了,她一人侍弄三、四亩棉花田,打枝、喷药、采摘,都是苦累活儿。每当别人夸我和弟弟学有所成、有所作为时,娘谦逊的话语中往往掩饰不住自豪和满足。我知道,这是对她一生付出的最好回报。 娘的葬礼举办得庄重而又简朴,这符合她一生既节俭又要面子的个性。 娘选了个好日子。农历九月十三,九为最大数,九九长远,可谓永恒也。且有俗语:“待要走,三六九。”出殡那天,风和日丽,温暖如春。两天后的下午刮起了大风,晚上下起了雨,要变天了。可见我娘有幸。 娘占了个好地场。娘去世前半月,村里刚选出一块上好之地,作为公墓林。作为第一入住户,娘的坟墓坐北朝南,背后有高岭,前方有小树林,平坦舒展,藏风蕴水,视野开阔。可见我娘有福。 娘结了帮好亲戚。一些老亲旧故我们没有报丧,但出殡那天,本村王姓的人仍出动不少,都真诚又悲切地送了娘一程。农村有圆坟的风俗,人多圈子大,围坟转了一圈又一圈,转出了一个同心圆。我想这是娘的人格魅力。可见我娘有缘。 娘活到82岁(虚岁),算得上高寿。从此以后再也听不到娘的声音,看不见娘的真容了。娘的血液仍在我们身上流淌,她的灵魂会一直护佑我们前行。 安息吧!我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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