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恩胜
　我苦苦哀求,她就是不答应来见老人
　　昨天是我母亲去世一周年忌日,上完坟,我让大姐和妹妹先走,自己坐在母亲墓前又哭了一场。我边哭边说:妈,儿子不孝顺,你就那么一点小心愿我都没法满足你,要怨就怨儿子没本事吧……
　　再多的眼泪也不能洗刷我的痛苦:母亲临去世前,想见见儿媳和孙女,我打了无数遍电话,妻子就是不来,最后干脆关机了；女儿说下午要考试无法离开。
　　我心如死灰:一个是母亲精心照顾的儿媳,一个是亲手带大的孙女,她想见她们最后一面,却被两人无情地拒绝了。
　　母亲弥留状态时,眼巴巴地望着我,嘟囔着什么。我凑过去,只听她念叨孙女、儿媳的名字。我哭了,一旁的大姐和妹妹也哭了,大姐说:她这么绝情,不怕报应吗?妹妹拿着手机去了客厅,我知道,她想最后试一下能不能说服她们过来一趟。但她失望了,进来后咬牙切齿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她们这辈子不会有好日子过……
　　我什么都没说,恨自己让母亲迟迟闭不上眼睛,还连带姐姐和妹妹也跟着痛苦,我更恨杨萍,她从家里搬出去一年多了,除了回来拿过几次东西,端午、中秋和春节,我母亲叫都不来。母亲生病后,想孙女想儿媳,打十次电话,她只让孩子过来两次就不错了。母亲病重后,天天嚷着要见她俩,我每天都打电话,可杨萍总找各种理由推脱。
　　眼看着老人咽不下一口气,我火了,拿起电话骂了杨萍:你简直狼心狗肺,咱妈到了地下也不会放过你的……她气坏了,再也不接我电话。就这样,母亲去世前一天,我找不到杨萍和女儿,眼睁睁看母亲流泪带着遗憾走了。
　结婚二十多年,我跟母亲对她问心无愧
　　给母亲出殡时,邻居都问怎么不见杨萍和闺女,那时我心里太难受了,也不再顾及杨萍的脸面,就说叫了她多少次也不来的事情,邻居们当场就骂了起来:还有这么禽兽不如的东西,就是有天大的恩怨,凭着婆媳一场也该来看一眼,更别说婆婆对她那么好了……
　　听邻居这么说,我的眼泪就哗哗地流,觉得自己委屈,更替母亲不值:跟杨萍结婚二十多年,我一没外遇二没外心,在外面勤勤恳恳工作,回到家她叫干什么就干什么,而我母亲,买菜做饭看孩子收拾家,什么都不用杨萍做,就是这样伺候她,到头来却赚得她待仇敌一样待我们。
　　当初是杨萍求着我结婚的:她母亲很早去世,继母待她不好,十六岁就被逼着出去工作,挣得钱必须上交。我俩认识后,因为知道她的情况,又见她几次约会都穿同一件衣服,我便送了两件连衣裙给她。她很感动,后来就主动跟我约会。每次她来我家,我母亲都做一桌子好菜,买她喜欢吃的水果,临走时还给她捎上好多零食。相处半年后,杨萍哭着说继母撺掇父亲要她跟副厂长的儿子结婚,可那男的得过婴儿瘫,一条腿又细又软,走路还得靠拐杖。继母见她不愿意,就整天指桑骂槐,她在那个家一天都待不下去了,她想早结婚。
　　我跟杨萍结婚时,她只有二十一岁,虽然我比她大几岁,因为是独子,从小被父母和姐姐娇惯,还跟个孩子似的,母亲见我俩什么都不会,就让我们跟她一起生活。女儿出生后,杨萍只负责喂奶,母亲白天黑夜都带着孙女。可即使这样,她还各种不满意,嫌我大姐来家的次数太勤,怨我母亲给上大学的妹妹生活费太多,更主要的,她对我不满意,嫌我笨嫌我挣钱少。每当她发脾气,我一声不吭,因为我也觉得自己不聪明没本事,没能力给妻子买摩托车和贵点的衣服,还因为怕两口子吵起来母亲在中间为难……
　面对她的冷酷无情,我决定跟她分开
　　母亲伺候了我们一家三口近二十年,终于在七十岁时病倒了,是累的,也是气的。
　　一开始的日子还挺好的,我跟杨萍工作,母亲在家带孩子,后来,我俩下岗,杨萍去了她姨家表哥的公司当会计,我没有一技之长,只能出苦力。几年后,杨萍挣得钱越来越多,我因为腰部受伤干不了重活,靠看大门的收入勉强养活自己,家里的很多开支都是杨萍出钱。也许杨萍看清楚我以后也没什么能力让她过好日子,就不想跟我过了,常找茬吵架,嫌我不懂浪漫,她过生日连束花都不买,怨我不体贴人,她累一天来家也不会说句暖心话,后来,又讽刺我没文化。但那时,孩子小,她不忍心离,更主要的,母亲对她太好,一日三餐都是端到桌上再喊她吃饭。母亲知道杨萍嫌弃我没钱,便把自己的退休金交给她,杨萍想添置大件,母亲就让我姐姐和妹妹添钱。
　　但这样的日子也没维持多久,父亲老家旧房拆迁,得到三套新房,一套大的给了我,两套小的给了姐姐和妹妹。杨萍不乐意了,她觉得全部家产都应该是儿子的。母亲说连带现在住的我们有两套房子,她的工资全贴补了我们,平时我姐姐和妹妹给家里添了不少钱,我们应该知足。杨萍没法反驳,就三天两头跟我怄气,母亲觉得对杨萍再好也暖不了她的心,也怕自己不能动了杨萍不肯养老,再发了退休费她便自己保管。这下可把杨萍惹恼了,回到家就摔摔打打,动不动还搬到刚装修好的新房,十多天不回家。她自己这样也就罢了,还时常跟女儿说她命苦,摊上个没出息的爹,连苹果手机都舍不得給她买,奶奶也胳膊肘往外拐,给了姑姑房子还偷着把退休金也给了她们。女儿原来挺亲奶奶的,可架不住她妈挑唆,渐渐的,女儿也跟我们生分了。后来,杨萍多次提出把两套房子过户到女儿名下,都被母亲拒绝,杨萍就认定是我姐姐和妹妹挑唆的,只要她们来,她便黑着一张脸,还说些难听的话。我母亲很生气,就说她不知足没良心,最后两人彻底翻了脸,女儿一上大学,杨萍便从家里搬了出去。
　　等母亲病倒,杨萍回来拿过几次东西,母亲想跟她说说话,可她借口忙匆匆离开,直到母亲去世,连见她一面的愿望都没有实现。我从没见过这么狠心肠的人,母亲走后不久,我跟杨萍离了婚,我被她的冷酷无情伤透了心。
　　办完离婚手续,我就问了她一句话:你不觉得良心亏得慌?
　　她一句话都不说,扭头走了。看她挺着脖颈趾高气昂的样子,我很难过也很困惑:二十多年的夫妻,我的好她一点都不记吗?母亲对她那么好,她连最后一面都不肯见,她的心是石头做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