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肖胜林 师范毕业,我志愿回家乡教书,岁月如梭,从教二十多年了。每天早上,我走过家乡的小街,走过村西的池塘,走进书声琅琅的校园。 学校不大,干净整洁。教室里,阳光透过洁净的窗户,照着孩子们红扑扑的脸儿。孩子们跟我背着“天那么高,那么蓝,蓝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跟我背着“阳光是大家的,阳光像金子,阳光比金子还宝贵”。我一次次纠正着他们的发音,我说读书得用普通话呢。 晚霞满天,孩子们一路跑,一路背着刚学过的课文,字正腔圆的背书声消失在小街的尽头。 放学,回家的脚步就不必匆匆。我慢慢走,路上遇见我曾经教过的学生——有务农的经商的行医的从政的,他们面上含笑,叫我声“老师”。他们和我说说学生时代,我问他们近况如何。也会遇见村里的长者,他们叫我的乳名,我会和他们小站一会儿,听他们说说桑麻事,听他们嘱咐我好好教他们的子侄。 星斗满天,村人们从地里回到家。女人生火做饭,小小的村落里炊烟袅袅,饭香弥漫了小街。男人洗把脸,检查孩子的作业。常常,吃了晚饭,他们拿着孩子的作业,来我家叫我看。 “现在的书理可真深。”他们说。他们曾经的些许知识,已经消失在劳累的岁月里。 我仔细地给孩子讲解着题目,他们喝着茶,不声响地坐着。许多时候,他们看着认真听讲的孩子,眼里满是慈爱。 春种秋收,在村人们眼里,每一粒粮食都金贵着。金黄的小麦,黄澄澄的玉米,都在向他们传递着丰收的喜悦。粮食干了,小街上来了收购的。我上着课,有人打电话过来——“放了学,给看看秤啊。”他们说。 他们信任老师,说有老师帮着过秤粜粮,心里踏实。放了学,我骑车去了,他们递过一支烟,还不忘和收粮的说这是老师呢。卖粮的钱也要我先点过了,再交到他们手里。收粮的瘦瘦的男人说,当面银子当面钱,再点遍。他们却不再重新点钱,随手交给自家婆娘,又拉了我的手,一定要我在他们家吃饭。 儿孙大了,要盖新房,要嫁娶。他们买了红纸送给我,也会捎来一盒喜烟,一把喜糖。我把红纸拿到学校。大课间,老师们一起裁纸,有写字功底好的,挥毫泼墨。“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昨日太公从此过,说是今日上梁好”是盖新房的对联;“百年歌好合,五世卜其昌”“琴瑟调和多乐事,亲友团聚溢欢心”是新人家的喜联。 他们必赞“好字”,说手写的字看着就喜庆,集市上卖的印刷体的对联怎么能比呢。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呢。柿子黄了,有人送一提篮柿子来,那编织精美的花提篮也一起留下;地瓜刨出来了,有人也会送来一筐,说是黄土地的地瓜,甜着呢。外出学习几天,回来,走过那方池塘,看池塘的老者微笑着问我咋好几天没见了。又从房子里拿出一支藕,胳膊粗的藕瓜,说鲜藕上市了,尝尝鲜。 他们用最朴素的方式,表达着对老师的尊重。 我去城里参加培训学习,或午或晚,站在城里的十字路口,看红绿灯明明灭灭,看一辆辆疾驰而过的汽车,看骑着车匆匆而过的城里人,我会想念我可爱的学生,想起淳朴的村人们。我知道,春华秋实,匆匆而过的日子里,那份浓浓的乡情已经根植于我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