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方言考证拾遗
　　□王翠文
　　时下,《红楼梦》的研究资料已是汗牛充栋,各种流派、各相争鸣已历多年。本人是红学爱好者,对曹雪芹高超的语言功夫非常佩服。特别是各种人物的刻化,真是出神入化,活灵活现,跃然纸上。我只要有闲暇时间,总爱掀几页欣赏一下,细细品味曹雪芹大师对方言俚语的运用。
　　小说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欺幼主刁奴蓄险心》,主要是贾探春治家的故事。贾探春接连采取几道招法,有了一些政绩。荣府主管王熙凤因身体欠安,暂时退居二线。听了平儿的汇报后,有一长篇“虑后事”的演讲说道,可以说是荣国府的治家形势分析和纲领规程。
　　荣国府“省俭之计”的治家方针,关系到几大开支。前边几项不论,仅其后有贾政小老婆生的贾环有关的描写,就太传神了。这个贾环从一出场就不受人待见；虽是主子身份,却是各方多人的“烦人物”。别人结婚是大事,到了家政主管王熙凤这里就是“环哥娶亲有限,花上三千两银子,不拘哪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
　　分析这段话,有这样几个信息:一是贾环是庶出,人不金贵,不是主要人物；二是别人或许是上万两白银消费,到贾环这里三千两足以打发了；三是不作为主要家政开支计划,到时候从别处折兑一下就得了。小说中的语言是“不拘哪里,省一抿子也就够了。”
　　这个“省一抿”是方言土语,本人小时候在故乡经常听老人们说起这个。抿子是生产工具,既可以挖东西用,也可以建筑房屋用。俗称抿尺刀子、抿刀子、抿子。比方说砌墙,摆好砖,要灌浆,很宽的那种墙,空隙大,要填限,碎砖乱石子都可以用。书中第四十六回也借用过“填限”一词,此处不再赘述。如果填限和摆砖不平,可以用抿刀子找齐抹平。抿刀子既有瓦刀的功能,又有挖东西的用处,比如挖菜、除草、间苗等等。
　　在王熙凤看来,荣国府家政的开支调度,就像耍着玩一样。贾环在她眼里,就像燎毛的冻小猫子,对比“烧糊了的卷子”还不堪。“省一抿子”,也就是说从其他项目中剩下的余额足够了。搞建筑的都知道,土木工程用料不可能每次都可钉可铆正好,总有余量。比如混凝土剩一点很正常,用来填补空缺,多一抿子,少一抿子无所谓的事情,是不会直接牵扯到“忽喇喇大厦倾”的。
　　从社会生活中,从人们的劳动中提炼出的俚语方言既形象逼真,又生动有趣。如果作者没有底层社会的生活实践,绝对没有现在我们看见的文学符号。
　　方言俚语有它的局限性,但《红楼梦》书中却大量引用。既有南方的,也有北方的,当然北方的多些。很多特色语言现在依然有旺盛的生命力。就是说现代的人依然不自觉地重复着“昨天的故事”。名著就是名著,时间再久远,人们也不会淡忘这些“昨天的故事”。窃以为,以小乡亲的旧船票,期盼登上红学的客船；常在还乡河边走,也许能感染一下大师的气息,仅此而已。
　　老祖宗的“昨天的故事”,可以衍生出现代文学的精髓,如果没有这个功力,怎么会让历史告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