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文/图 王勇 40年前那个夜晚,我们70多名新兵登上一列铁皮瓦罐列车,从潍坊开往祖国大西南。没有车窗,没有灯光,全密闭的车厢里仿佛装载的满是黑色和寂静。瓦罐车“咣咣当当”在单行铁轨上耐性十足地走走停停,停了再走,在难辨日夜似睡还醒的状态下,历经足足20个小时的行程,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平原军营。严峻严明严密严格的军旅生涯开始了。 >1978年 新兵训练 1978年12月,我分在新兵二连一排二班,一位赵姓老兵负责我们的训练。 他个子不高,面色黝黑,操一口浓重的沙哑低沉的寿光腔,训练场上要求极为严厉。真正的下马威,要数半个月后开始的紧急集合。那真叫印象深刻,毕生难忘啊。 漆黑寂静的夜突然被短促而凄厉的哨声撕破,与之衔接呼应的是班长压低嗓音的指令——“快,紧急集合!”如同猛然合上电闸一般,寝室瞬间沸腾起来,大家鲤鱼打挺似的起床,手忙脚乱地叠被子、打背包,着急忙慌扯起背包,边往外跑边扎武装带,全然不顾风度和军容质量。 那一次,完成一天紧张训练的我,迷迷糊糊刚刚进入梦乡。哨音猛然吹响,紧接着是班长低沉的命令:“集合,起床!”我手脚在忙活,心里却乱嘀咕,一个好觉立马就被戳了个稀碎。心神不定的我胡乱穿上衣服,背包也来不及打好,拎起来就往外跑,忙乱中脚被门槛一绊,“噗通”一声,人就摔了个“嘴啃泥”,背包更是既不能“背”,也不再是“包”,散落在地上成了“被窝”。 >1979年 进放映组 1979年2月17日,对越自卫反击战打响。我们部队作为后备力量,选派部分官兵骨干增援前线,新兵训练提前结束,我们分头走向不同的岗位。 凭着入伍前工会工作的经历,写写画画、文艺表演当然就是我的特长和优势。我被分到团政治处电影组。 电影组有组长一人战士三人,年龄相仿,各有特长,有的擅长书法,有的喜欢码字写文章。在部队当放映员是一份好工作,但要把这份好工作做好却并不简单。首先你得喜欢、得有钻研热情,其次需要电工基础,懂点儿机械原理,在此基础上还得掌握一些关于声光电的物理知识。 我们使用的电影放映机机型是八一厂生产的103型移动式放映机,与之配套的是103型发电机,全部设备需装五只大提箱,外加一个银幕提包。为尽快掌握放映技术和设备维护保养技能,我整日整日地耗在机房,反复操作演练,当年就通过了军区考试,取得了资格证书。 在放映场地,我们拉进设备,张挂银幕,固定扬声器,用原始但却有效的三步两米的丈量方法测出32米距离,架设放映机,同时在场外安装好发电机,连好扩音器,接通电源,调整好放映机和幻灯机光线……所有步骤要求在八分钟内完成。 >1980年 给战士照相 再说说照相的事儿。那时有条件拍照是奢侈的和令人羡慕的,电影组那架120相机恰恰归我管理,许多新兵辗转找到我给他们照相。开始,我只是利用业余时间悄悄地为大家拍照,后来终于被领导知道,我得到的指示和要求是——为战士服务没毛病,应该提倡,相机可以放心大胆地用,但不许使用公家胶卷。首长还特别提醒我要把战士当主角,多拍一些反映多彩军营生活的照片。 1980年春节后的一天,七连河南籍战士小孙找到我,手里拿着一份军区新出版的《前卫报》,一脸激动地说:“你看这报纸,你拍的照片!照片里这个人就是我”“请专门给我洗张照片吧,我要珍藏起来留作纪念!” >插曲 我的幻灯片处女作 做幻灯片,也是电影组分派给我的活儿。 记得我最初接受的任务是完成《一块半头砖》的幻灯片制作,它讲述的是战士们建设营房节约每一块半头砖的故事。我所在的部队调防到平原时间不长,全团上下两条线作战,同时开展营房建设和军事训练。 那时条件困难,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一块半头砖》既真实反映当时的艰苦状况,又引导和弘扬勤俭节约过紧日子的优良风气。虽说幻灯片以往我也接触过,但那毕竟是播放现成的,而且多半是单幅独立的,这回却是一个新的挑战,有脚本、有故事、有人物、有解说,是一个系统工程和完整创作,不仅需自己动手绘制镌刻,更得设计完成系列图版。 我静下心来,仔细构思,全神贯注,使出浑身解数,反复推敲,精打细磨。先画出草图,采用手绘、彩色、漫画的表现形式,在长8厘米、高6厘米的玻璃板上,用细毛笔按比例勾勒出人物和景物,晾干后再在同样大小的塑料膜上添加各种色彩,上面覆上一块同样大小的玻璃板,再用纸条封好四周。 我全力投入《一块半头砖》幻灯片创作,废寝忘食,陀螺一样连轴转。终于,历时两个月,一套40余幅底片的幻灯片大功告成了!拿到团里首映,赢得官兵一片褒扬之声,参加军区比赛,还拿了个三等奖。 >1980年 永不褪色战友情 1980年秋,军区文化工作站要派专人来我们团观摩幻灯片表演和规范化放映,并带来了风靡全国的新影片《喜盈门》。 接到通知后,我立即翻阅《大众电影》杂志,从中筛选有关《喜盈门》的图片剧照和文字资料信息,迅速制成幻灯片。果然,新完成的幻灯片绿叶配红花般地配合了影片《喜盈门》的放映,恰到好处地提供和填补了影片的有关知识和背景资料,使观众很快融入影片特定的环境和氛围之中。 我们精心的组织、精当的业务水准和精彩的放映效果,赢得全场及军区专业领导的好评,电影组因此获得嘉奖。 同年底老兵复退时,电影组组长、我及小吴三人到连队采访,亲眼目睹老兵对军营、对战友那种难以割舍、不忍分离的留恋,看到业已摘掉红领章、红五星帽徽的他们红红的眼睛、一脸庄重的表情,却仍在站岗、打扫卫生、帮厨…… 那是怎样的一种深情啊,深情之下更给了我们深深地触动,我们当即决定用一种特殊的方式记录老兵退伍的瞬间,留住它,让它成为永恒。 我和小吴各自拿起相机抓拍起来,一个个动人的场景,一组组浓情灌注的镜头,连夜冲洗,拷贝翻转片,编配文字,制作幻灯片。时间的紧迫决定了工作的快节奏。第二天,新鲜出炉的幻灯片便在团机关礼堂放映。独特的视角、清新的图片、精准的解说,动人的故事,让即将离开军营的老兵再次成为焦点、成为主角,成为情感释放的爆发点。亲切的面孔,让所有人都留下了眼泪。礼堂里温暖洋溢、深情款款。 幻灯片结束,短暂的静场,紧接着便是笑声、叫好声响起来,掌声响起来,战友们相拥而泣——依依惜别的情怀、永不褪色的战友情在那一刻永久地定格在全团官兵心中。 >2017年 重返旧址 我所在部队1982年春全军整编时裁撤,我也就此重返地方工作。35年后,我们潍坊籍战友,那群坐着闷罐车启程的老兵,又相约重返当年的军营旧址。这里早已物是人非,没有了激越的军号声、整齐的出操口令和血气方刚的嘹亮军歌声,依稀的印记早已隐匿于杂草丛生的残垣断壁。 在饲料加工厂噪杂的运转声陪伴下,绕过堆积如山异味浓重的加工原料,当年的部队礼堂赫然矗立,仿佛在以这样酷似军姿的姿态,倔强执着地唤醒着我们尘封的记忆,昭示此地曾有的热烈与辉煌。 怀着复杂的心情步入“礼堂”,舞台两侧那依然醒目的大字映入眼帘:左边是“团结一致,同心同德,向国防现代化进军”,右边是“严格训练,严格要求,努力提高军政素质”。我的思绪又闪回当年…… 那时礼堂刚刚建好,标语牌采用基建材料五合板加裱外框架制成,高8.5米、宽1.8米,主体刷大红油漆,上下对称镂刻白色花纹,大字材料采用淡黄色纸板,字形采用黑变体雕刻,整个版面既庄重严肃又灵动活泼,既醒豁有力又挺拔俊秀。我骄傲,这标语正是出自我的手笔;我庆幸,那时的我,居然能写出、刻出这样受看的美术字来;我感慨,这标语竟然成为我们团留存至今仅有的印迹,它到底静静地看过多少喜悦、幸福、悲欢和世事变迁啊。 歌里唱得好,“生命里有了当兵的历史,一辈子也不会后悔!”当兵真得不后悔。平凡的军营,壮美的军营,朴实的军营,沸腾的军营,多姿多彩的军营,气象万千的军营,我们曾经在这里干过、闯过、哭过、喊过、拼搏过、奋斗过。 从青年到中年又到老年;从地方到军营再到地方,我看过的风景很多,经历的风雨历练很多,但最让我刻骨铭心、牵肠挂肚、念念不忘的,还是那段军营里的年华,是那段戎装的青葱岁月—— 面对晚辈,我永远都会发自内心地骄傲地说:“当兵值得,当兵真好!” 这里是潍坊人的文化大咖集中地,广罗文学叙事、文化事件,深度解析文化现象、人物、作品……你的文字,我们珍藏。 投稿邮箱: wanbaofukan@163.com。 字数2000字上下,本地稿件优先选用,请在主题中标注所在县市区。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