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小雅(化名),女,34岁
　　缘来缘去,最美好的,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
她一点儿都不像妈
　　母亲节快到了,看我犯愁今年给妈妈买什么礼物,丈夫说:“人和人差别太大了,你给我妈买束花,她就高兴得合不拢嘴,你妈呢,给钱嫌俗气,买花又说没新意,送珠宝笑话咱没品位,请吃饭她减肥。我就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咱爸真可怜,大半辈子怎么熬过来的呀……”
　　我被气笑了:“你数来宝呢?我妈怎么得罪你了?”说完,我暗自感叹,丈夫的话很对,我婆婆是标准的贤妻良母,而我妈,是最不像妈的人。
　　儿时记忆里,总是爸爸抱着我,爸爸喂我吃饭,爸爸洗衣做饭,爸爸接送我上学。至于妈妈,依稀记得早晨她香喷喷地走了,晚上香喷喷地回来,实在想不起她还做了什么。
　　我长大后曾委屈地抱怨:“妈,我长这么大,你都没给我扎过辫子。”
　　我妈反驳:“是你爸不让我给你扎。”
　　我爸说:“你下手太重,疼得孩子哇哇地哭,谁还敢让你扎啊?”
　　我又说:“你给我洗过衣服吗?给我做过饭吗?陪我写过作业吗?”
　　我妈说:“你爸做了不一样吗?”
　　我爸立刻附和:“谁干都一样,你妈粗心,我怕她干不好。”
　　我不甘心败下阵来,对我妈说:“你是我见过最不像妈妈的人。”
　　我妈也不恼:“那你说当妈妈的应该是什么样子?”
　　我一时被问住了,想了想说:“反正你跟其他人的妈妈不一样,别人的妈妈为孩子做的事情你都不做。”
　　我妈笑了:“做饭洗衣服陪写作业,这些谁都能做,可谁能每个假期都陪你天南海北地玩儿?”
　　我哑口无言。
　　从我4岁起,我妈就利用各种假期带我出去旅游,有几年我的寒暑假都是在外面度过的。等到初中毕业时,我妈已经带我走了21个省份。
　　我妈从不让我报班,包括兴趣班,她说:“10岁之前,你的任务就是玩。”
　　高一时,妈妈见我喜欢英语,寒暑假直接让我去了北京新东方,就是在那里,我开阔了眼界。一年后,当我征求妈妈的意见想放弃国内高考去国外读书时,她说:“只要你想好了,我没意见。”
　　从选学校到考试到出国,我爸焦虑得不行,但我妈该干嘛干嘛。直到我开始收拾行李,我妈才跟我讲了女孩子在外面应该注意的事项,但也只说一遍。
　　那时我才发现,从不唠叨,也是我妈跟别人妈妈不一样的地方。
她是与众不同的人
　　听姥姥说,我妈从小就与众不同。她排行老三,上面有哥哥姐姐下面还有个弟弟,按说她应该是最容易被忽视的那一个,但我妈从小就有本事让人关注她。比如,小时候出去拜年,她在前,哥哥姐姐在后,见了人她叫得最欢,还指挥性格内向的姐姐如何称呼人。
　　“聪明伶俐,爱出风头。”这是姥姥对自己闺女的评价,也是很多人对我妈的评价。听大姨说,我妈在学校里很有名气,不是因为漂亮,而是她的特立独行。第一个穿喇叭裤,写了检讨书贴到公示栏才算完事；第一个烫发,让教导处老师在校门口就给剪掉了。同时,她成绩很好,老师对她寄予厚望。
　　我妈高考失利后要复读,姥姥和姥爷不同意,她只好作罢,转身参加了招干考试,顺利地进入机关。虽然我妈聪明能干,但是直到退休,她还是普通职员。
　　对于这一点,我妈很懊恼。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的性格根本不适合在机关工作。玩心太重,同事们忙着加班时,她请长假出去旅游,还专门爱在公共场合发表不同意见。要换了我是她领导,很可能早就把她开了。
　　我妈在单位不受待见,但她又是一个需要别人仰慕才能感觉快乐的人,于是走在时尚前沿成了她的追求。什么流行她穿什么,爱泡咖啡厅,爱去小众餐厅吃饭,尽管她懒得给花换水,家里一定要有鲜花。当朋友们羡慕她优雅浪漫有品位时,她就很得意。
　　之前,我也认为我妈赶时髦是出于爱慕虚荣,后来才明白,她是精力太旺盛。博客刚出现时,她写了很多小作文,有的还被转载了。微信也是,刚开始用的那年,我们家被她事无巨细地晒了个遍。因为这,大姨和两个舅妈背地里没少笑话她,同时也很佩服她,原来从不进厨房的人,为了拍美食,硬是学会了做菜和烘焙。
　　而我佩服她的,是学习能力。我在英国的第二年,她去探望,看她跟我同学、邻居连说带比划地聊天,我简直惊呆了。要知道,之前她的英语水平还只停留在高中时期的书本状态。
　　我想,我妈跟周围的人应该是格格不入的,在单位得不到肯定,即使亲戚朋友,也不赞赏她的与众不同,对她的评价大致都是心思没放在过日子上,不是贤妻良母,而我大姨说话更直接:“你那个妈呀,怎么跟别人不一样怎么来……”
　　无论别人说什么,我妈一概不在乎,她的想法很简单:别人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好了他们沾不着光,我不好他们也不会帮我,反过来也一样,各人过好各人的日子就行了。
她说自己永远十八
　　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妈妈什么感觉?
　　有时很尴尬。我性格随我爸,内向收敛,为了培养我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口若悬河,一次家长会上,她主动要求老师让我发言,讲讲我到处旅游的感受。我又窘又怕,上台磕磕绊绊地说我跟我妈去了哪里,然后匆匆跑了下去。回到家,我大哭一场,后来的家长会再也不让她去了。
　　有时很欢乐。我们家好像一直角色倒置,爸爸为我做一切事情,但爱唠叨。大到督促我的学业、叮嘱我不要随便跟男孩子交往,小到冷了要穿厚袜子,电话微信没完没了地说。我妈就不一样了,我考好了,她只哦一声,考砸了,就带我狂吃一顿,即便知道我早恋,她也说很正常,除了送我一本国外出版的生理卫生书,她连阻止的话都没说一句。而我最快乐的时光应该是她带我到处旅游时,好吃的好玩的,只要我喜欢,她都竭力满足我。
　　有时很郁闷。回国后,我在青岛结婚生子,因为婆婆在老家种大棚走不开,我很需要已经退休的我妈来帮忙。可她宁愿每个月出4000元钱给我们雇保姆,也不愿帮着看孩子。她的理由是,她不会带孩子,也讨厌做家务。最后的结果是,我休完产假,我爸提前退休,他带着我妈到了青岛。爸爸在家看孩子做饭,我妈只负责去超市采买东西。
　　多数时候是幸福。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妈有点自私,不怎么做家务,也不太管孩子,但我自己为人妻为人母后发现,我妈是有大智慧的人。之前家族里发生一些事,我爸愁眉苦脸,我妈劝他:能用钱解决的事就不是难事。我妈的心一直很大,我很少见她为一件事愁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妈也很独立,从不抱怨爸爸挣钱比她少,而且她不计较,只要爷爷奶奶需要钱,妈妈会主动送过去。她的大度不仅赢得了良好的婆媳关系,更让我爸的自尊心得到了极大满足。也因为她不像其他人的妈妈那样事无巨细地为我做这做那,无论是动手能力还是处事能力,我都远超同龄人。还有,因为妈妈三观正,我才能如愿嫁给意中人。我丈夫家在农村,家庭条件不好,我爸怕我吃苦,再三劝我重新考虑,我妈却不以为然:“主要看人,只要你觉得好,穷光蛋女婿我不嫌弃,如果是百万富翁我也很赞成。”
　　　嗨,这不是拷贝人家作家的话嘛。当我说我妈是文艺老青年时,她不服气,每到生日,她总让人在蛋糕上写:仙女,十八岁生日快乐。
　　　现在只要提年龄,她的口头禅就是:我十八,我永远十八。
　　　好吧,永远十八的妈妈,母亲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