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诉人:红燕(化名),女,59岁
众人反对,我义无反顾嫁给他
　　前几天,诗人余秀华被“90后”丈夫家暴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同样作为女人,我不忍心评判她。我只想讲出自己曾经跟一个身体残疾的丈夫生活在一起的经历。
　　周炜父母跟我父母都是新中国成立前的干部,两家关系一直很好。我们家孩子多,父母无法照顾周全,我1岁时便被送到乡下爷爷家生活,直到16岁才回城。
　　因为一直在农村,看到城市青年周炜,我惊为天人。瘦高帅,五官精致得如同雕塑,特别是那双忧郁的眼睛,一下子就俘获了我的心。那时的我,读了很多西方爱情小说,觉得他就是王子,心里喜欢得不行。但周炜是高傲的,他连话都懒得跟我说。我看得出,他喜欢我姐,竭尽全力讨好她。可不知为什么,我姐讨厌他,理都不理他。
　　我20岁那年,周炜出事了。他摔断了双腿,去北京治疗半年后,一条腿依然是瘸的。听我姐说,周炜抢了朋友的女友,被人从楼上推了下去。但周炜说,他是为了救轻生的同事意外坠楼。
　　周炜无法接受一条腿残疾的现实,要死要活的,他母亲就请我去陪他,开导他。他一改往日的冷淡,对我热情极了,夸我女大十八变,给我讲他在学校得过很多奖,讲他看过的书。很快,我俩成了无话不说的贴心朋友。没想到,不久后周炜向我表白,说爱上我了,没有我活着没意义。
　　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求爱,因为早就喜欢他,相处的日子里,他的博学、儒雅,深深地吸引着我,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父母知道我跟周炜相爱后,当场就哭了,之后,他们竭力反对。但那时我是真心爱周炜的,任凭父母怎么劝说,我都不为所动。姐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他吗?他人品不行,在学校就拈花惹草。”
　　我认定姐姐是嫉妒我跟周炜相爱才说他坏话的,根本不屑一顾。
　　事情拖了一年多,父母见我还是一意孤行,要跟我断绝关系。我害怕了,跟周炜哭诉。他劝我先别回家,就在那天晚上,我们发生了关系。
　　我怀孕了,爸妈说,宁愿流产也不能结婚,但最终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嫁给了周炜。
变故频生,婚后岁月受折磨
　　刚结婚时,我非常幸福。周炜虽然瘸着一条腿,但他什么都能干,做饭洗碗从不用我动手,到了妊娠晚期,他每天晚上都会烧好热水给我泡脚,给我按摩。
　　公婆对我也好,公公把我从工厂调进了机关。我生下儿子后,婆婆就不上班了,专心帮忙带孩子。孩子的所有花销都是他们负担,婆婆还时常给我买衣服。
　　结婚第三年,公公去世,不久婆婆中风瘫痪。我们一下子没了帮手,没了经济援助,日子变得艰难起来。要强的我拒绝了哥哥和弟弟的帮忙,所有的事情自己做,身高一米七的我瘦得不到一百斤。母亲心疼得直掉眼泪:“当初怎么跟你说的?你非得找他……”
　　我打断妈妈的话:“妈,我年轻,什么都能干,等乐乐长大了就好了。”
　　我没敢跟她说的是,自从公公去世,周炜变得无比消沉,单位也不去了,就窝在家里,什么都不干。婆婆由大姑姐照顾,到了周日,我会做点好吃的带孩子过去,让老人开心一下,但周炜不去,也不允许我们去。
　　之后的两年,周炜心态越发扭曲,一不顺心就把我和儿子骂得狗血淋头,只要我辩解,他就动手。我一气之下提出离婚,他又痛哭流涕地求我原谅,说自己是废物,太自卑,所以忍不住怒气。我原谅他以后,能好一段时间,但很快又变本加厉地折腾。
　　姐姐让我离婚,我拒绝了。婆婆临死前,把所有的存款给了我,哭着求我不要离开周炜。我答应了,所以我得履行诺言。
　　儿子上初中后,做生意的哥哥看我负担太重,便出钱给周炜开了一家艺术学校。周炜琴棋书画都懂一些,还拉得一手好二胡,又赶上好时候,没用两年赚得盆满钵满。有钱后他膨胀了,在我面前趾高气扬,经常甩出一沓钱:“买点好化妆品,你看你都老成什么样了?”
　　跟受聘的年轻女老师暧昧,骚扰艺考学琴的女生,搭讪送孩子的女家长……太龌龊了。
　　看我俩吵得不可开交,儿子不止一次说:“妈,离婚吧,我真替你不值。”
下定决心,拼死也要离开他
　　从小被周炜打骂的儿子,对父亲满是怨恨,而周炜的龌龊直接导致了父子决裂。
　　儿子从烟台大学研究生毕业后,在当地找了工作安了家。他多次让我过去跟他生活,但看看身体越来越不方便的周炜,我始终下不了决心。他的左腿不行,右腿勉强能支撑身体,年轻时拄单拐能行走,可过了五十岁,得架着双拐才能走路。
　　之前他自卑到不愿出门,可有钱后,他买了汽车雇上司机,到处游玩,到处留情。
　　后来,他招惹了一个厉害角色,被讹了十多万元。他跟我要钱,我拒绝了,结果他将一壶热水浇在了我脚上:“我废了,也不能让你全胳膊全腿的……”
　　那次,我直接起诉离婚。他骂道:“最毒莫过妇人心,你看我老了,不想伺候我了,是吧?当初你怎么发誓的?你不怕被雷劈?”
　　我一声不吭,因为对他的辱骂早已麻木。见我无动于衷,周炜恼羞成怒:“你以为你还漂亮?你照照镜子吧,又老又丑,离了我没人会要你。老子就不一样了,老子有钱有才华,你走了,照样有人往我身上扑。”
　　他这一骂,让我彻底下了决心:我能接受他身体残疾,却无法忍受他灵魂龌龊。
　　我搬去了母亲留给我的房子,周炜天天过去,跪求原谅,大声喊叫,甚至拿刀要跟我同归于尽。被逼无奈,有一天我直接拿刀吓唬他:“我先杀了你,然后自首。”
　　他吓坏了,连忙拄着拐往外走,看他跌倒后连滚带爬艰难起身,我无动于衷。我知道,自己对周炜,彻底死心了。
　　为了躲避纠缠,我到了烟台,在儿子家附近租了个小公寓,每天接送孙子,给他们做点好吃的,闲暇时间就到海边散步。
　　坐在礁石上看着大海,想想过去的大半生,我时常无法控制内心的悲痛,放声大哭。哭过之后,压抑的情绪得到释放,我也渐渐想通了:权当是上辈子欠周炜的,之前三十多年我饱受煎熬,再多的债也还完了。以后我要善待自己,安度晚年。
　　缘来缘去,
　最美好的,
　远在天边,
　近在眼前。

作者:于恩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