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Z07版:诸城读本·文学
  3上一版 4下一版  
 
版面导航

第01版
导读

第02版
新闻评论

第03版
广而告之
 
标题导航
尾生
美姬
2013年10月23日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潍坊新闻网
3 上一篇   下一篇4
放大 缩小 默认
尾生



  漆黑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隐隐的雷声,如父亲嗓子眼里的一声咳嗽。
  尾生母亲站到门口,望着伸手不见五指的西南方,在旋风和暗影里,打了个寒颤,回过头对尾生说,怕要下大雨了,还去吗?这鬼天气,谁会去那鬼地方?
  尾生的头脑里,只有韩城邻村姑娘筱妹的影子,依旧沉浸在白天道边相约的喜悦中,她那句回曲阜去的话,充溢在他的胸间,而母亲的提醒,在他心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用手梳拢头发,没心思回答母亲,就听哥哥说,尾生不去,我去。
  哥哥马上遭到了父亲的呵斥,一口痰,飞过他的头顶。哥哥不敢吱声了。母亲转过身,叹了口气,将尾生领到门前,用牛角骨头针,摸索着缝紧他衣服上的布扣子,又将一领蓑衣,抖擞几下,披在他身上。
  在寂静的间歇中,尾生对着父亲呲了下白牙,没有半点犹豫,就背过身走了。母亲扯他的手闪空了。哥哥脚底下没使绊子,他明白了,尾生,这个鲁国流浪到梁地的子民,为何每天都用清水洗牙。原来,邻村漂亮的姑娘,定是看上了他那口好牙。哥哥搔着头皮屑,跑到天井里,努嘴接着雨水,插进手指漱起来。
  尾生深一脚浅一脚,朝蓝水峪河边的石桥走去。一路上,接二连三的闪电,飞舞在他的前后,头顶上炸裂的沉雷,几乎震破耳膜,雨骤风狂,使人站立不稳。他在湿滑的青草地,沟阡边,荆棘丛中跋涉,不知摔倒多少回,有一次还差点滚下山梁,亏他死死地拽住了一块榆树根。他想,这有何难?筱妹美目盼兮,不嫌家贫,私定终身,即使天塌下来,也决不负约。
  尾生趟过水洼,奋力跳上一道倾泄泥水的土坎,抄近路,穿过一片庄稼地,喘着粗气,磕磕绊绊奔到一条石径边。他头顶的苇笠,被风吹跑了,头发湿而乱,脚上的草鞋,不知何时被淤泥扒掉了。他停下来,吸进一口凉森的雨气,觉得脚底下一阵钻心的疼,也忘了去触摸了。倏忽间,猛抬头,淹没在风雨中的石桥,出现在他的面前。从上游咆哮而来的洪水,翻着浪头,呼啸着越过桥下,眼看就要漫上桥身了。悬在河上十几米长的石桥,孤零零的,七八根碗口粗的白石柱,冷清地矗立着。在桥西,那条弯曲的土路,在黑暗中无限延伸,没有尽头。而他的眼前,却幻化出筱妹那件飘动的红色的裙裾。
  只不过瞬间,心里有些怅然,失望。或许,尾生根本无法听清,桥西头渐行渐近的脚步,他想大喊几声,知道也是枉然,就苦笑一下,加快了步伐,一步步,踱到桥中央,在中间那根栏杆前,转身面向西,缓步停下了。
  这雨会下一夜吗?筱妹村东小河上的独木桥,会被洪水冲走吗?尾生内心渐渐发紧,茫然凝视着桥西小路,望眼欲穿,静静地等待。
  不知不觉,河水已没过脚踝,暖暖的,缓缓的,像一只酥手轻轻地抚弄。尾生借闪电抬眼西望,那条路白白的,光光的,只有几棵被刮倒的大树,躺在那儿,成了路障。一会儿,他的眼睛,为雨帘遮掩,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水已漫到腿肚,尾生有些站立不稳,便伸手揽住了冰凉的石柱。这根圆型的石柱,滑溜溜的,上面还雕刻了一些龙形的花纹。这时,他的耳畔,仿佛响起了娘唤他回家的声音。是的,现在来得及,还苦等什么?只要他一松手,一转身,扶着这一根根石柱,就会有惊无险,逃得远远的。现在,无疑,筱妹的行踪,已被势利的父母发觉,不能成行了。可是,万一,万一筱妹来了怎么办?怎么办?她会报怨,怨恨,绝望的。苍天啊,尾生宁愿去死,也不做那失信之人。
  水深及膝,过腹,淹胸,翻滚的树棵和碎石,碰撞击打着尾生,蓑衣被大水裹挟而去,衣服撕成碎条,身子剧烈摇晃着。他双手合十,交叉抱柱,肚皮紧紧地贴着栏杆,闭上眼睛,仰天长叹一声。不停上涨的水,一点点,终于淹过了他的脖子和发梢,他呛了几口水,对着深沉的夜空,用尽全身气力,终于喊出了筱妹的名字。
  他猛扭头,用炯炯的眼神,瞥了桥西头最后一眼。片刻,露出水面的一缕头发,就在汹涌的河水中,打着旋,沉没了,只将一缕春梦,遗落在桥边。
  第二天,直到大水消退,村人才发现,尾生遍体鳞伤,固定着一个姿势,抱柱而死。人们费了很大的劲,总算掰开了他的胳膊。
  张愚 (原名张建平,诸城市作协主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3 上一篇   下一篇4
放大 缩小 默认
 
报社简介 网站简介 版权声明 新闻登载许可 广告业务 联系我们
 
鲁ICP备10207392号 版权所有 [潍坊报业集团] 潍坊新闻网络传媒有限公司
地址:潍坊市奎文区文化路500号 邮编:261031 电话:0536-81960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