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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帅 家务事自古以来就是难以断舍离的话题,清官都难断,何况我等凡夫俗子。近日读郑板桥文集,在潍县为官期间,郑燮频频写家书给四弟,除了心灵鸡汤式的勉励和“不失信、不自是、不贪利”的劝诫,很多家务事都与房产和姻缘有关。 有一次,其弟乔迁之喜,移居到与老宅仅隔数十步的新屋,郑燮考虑到其子麟儿年幼,正值读书时代,而自己远离乡井在潍县,便寄书嘱托其弟照顾麟儿的教育。又由于两宅分居,郑燮担心其弟耳目难周,然而他也清楚“搬回势有所不能”,便提议“只望我弟日居老宅,夜归新居,则双方兼顾,庶无偏废矣。” 另有一次,在信中提到与自己文艺同出一派的陆蓉镜联姻之事,“彼有男子一,与余家淑儿年相若,订结丝萝,于本月二十四日行文定礼”,郑燮力邀其弟到潍坊观礼,“我弟居家多暇,有兴来署否?衙中房屋宽敞,尽可挚全眷以俱来。临颖不胜盼望之至。”读到郑燮这一封家书时,我忽地想起我的朋友李德。 明天,李德大婚,前些天我俩通电话,细数这些年的交情。在交通尚不便捷的时候,我们频频漂洋过海见面,后来交通越来越好,见面的次数却明显少了。实际上,我们彼此都有沉沦于苦海的时候。当苦闷来袭,我们也都情愿沉湎于苦闷,对其他事情也都不闻不问,这似乎是对抗生活的奇思妙想——越早沉入水底,便能越快浮出水面。 当然,我们也有快乐的时候,既然是快乐,也就顾不上怀疑人生,多半是应景的话题,比如打听房子在哪里买的、计划如何装修此类。七八年前,我们都还居无定所的时候,酩酊大醉之前,我们总会不服输地到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一打啤酒和酒鬼花生,回到租住的房间里,通宵达旦地消磨一个又一个被我们疏忽怠慢的夜晚。 我和李德都是潍坊人,他出生于安丘,我出生于寿光,相遇的时光却在青岛。我俩真正成为朋友是在认识几年以后,吃酒之余,随着聊的家务事越来越多,我们也越来越亲近。 想来相识十数载,真正能让心灵彼此靠近的并非是那些酒精和旅行,而是不起眼的家务事。在我们交流谈论的家务事当中,很多时候涉及苦闷的生老病死,每到这一时刻,我们都会刻意躲避对方的视线,生怕从彼此的眼睛里进入到一个无穷无尽却又找不到出路的空间。然而,我们又乐于就家务事展开虚无的探讨,以缓解我们在时间面前的无足轻重和无能为力。 据我所知,有很多人害怕孤独的、有气无力的夜晚,但是对我而言,能听到一枚绣花针跌落在月光里的夜晚反倒是一种心安,它们就像我和李德相互搀扶着任由家务事遗落在街巷里那样不再悬悬在念,它们就像我看着李德新婚在即一世同修那样安心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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