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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帅 这些日子,我的妹妹从美国回寿光探亲,茶余饭后我们会围绕生活周边聊一些商品的价格。小到豆腐的价格、大到房子的价格,用这种看似间接实际上最直接的方式,把彼此几年的生活情景串联起来告诉对方。 起初那几年,她住在美国东部波士顿附近,后来因为工作原因搬家到美国西部西雅图附近的一个小镇上,租住在一栋二层别墅的二楼。由于整个地区的房屋朝向不明显,阳光渗透到客厅里都需要一定的姿势和角度,即便如此,需要支付的房租也不低。 她说起几年前有一次看房的经历,当时正是房价偏低的时候。回想起这段试图买房的念头,我能从她的眼里看到不多却很明显的一丝后悔,这是任何一个租客都有过的转瞬即逝的对生活的恐惧。 我们聊一会儿,沉默一会儿,舍不得倏忽来过的昼夜。 突然间,我想起世纪之初我们通过信件来往的日子。那时候她还在北京,我初到青岛,我们都是初来乍到的心情,只是在面对崭新的空间时显得生疏,但是对于陌生的未来却毫不畏惧。相反,我们对未来的无限可能毫无意识地着了迷,迫不及待地渴望每一个朝夕。 十几年前,还是写信的时代。大概是情绪积压着无法传递、情感封闭着无法转移,一封信往往絮絮叨叨持续很久,表达一种心绪、阐述一种态度就像盖房子那样经年累月,起承转合诸多工序,结尾时还常常意犹未尽地或模仿或自创几个表达善意的表情,仿佛精装修交房之际不忘在门厅处摆放一束含苞待放的鲜花。 拆信的时候,一字一句,写信人的声音就随着铺开的信纸流了出来。哪怕到了现在,拆开泛黄的信件,里面流淌出来的声音也还是过去的清脆或沙哑,一点儿未变,宛如推开了一套老宅的房门,吱吱呀呀,里面的陈设、气息未变丝毫。如若与房间里随便哪一件物品接触,厨房里饭橱深处干燥到弯曲的一双筷子,卧室床头柜里缝到一半的针线……从它们这里,可以看见从眼前伸展着直到遥远又辽阔的过去的日子,像踩在海滩上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坚定却又飘浮。 那时候,我们像候鸟一样,每年年末都要回家,看村庄里的人们赶最后一个年集,听村庄里一年发生的故事的种种版本。而今,我们对地域、对空间的敏感度一再降低,即使回到故乡,也是异乡人的心情,窝在家里,足不出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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