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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蕾 柳树开始冒绿的时候,清明节就到了。 清明节头一天,几家的媳妇各自拿着和好的面,找一家支起鏊子,有擀饼的,有烙饼的。有手艺不那么好的媳妇,饼厚得被称作“猪耳朵”。孩子们忍不住跑进屋里看看,偷撕一块饼角,惹得大人挥着擀面杖叱咤。 赶上年景好了,这几家擀完了饼还会一起炸油条。早晨和好面,抹上油饧着。“一碱二矾三两盐”,这是十斤面粉的配比。娘把饧好的面放到面板上,抻长,做剂子。我最爱看娘把两个剂子摞在一起,用根筷子当中间压一下,拿起来悠悠地一拽,油条就在热油锅里翻滚了。看着油条慢慢变大,颜色从白到浅黄再到金黄。如今都说白矾高温对身体不好,不知道用了什么代替。但记忆中的香味再也没有吃到过。 清明节的早晨,娘早早起床煮了鸡蛋,昨日的饼蘸了水馏好,油条凉热都有,爷爷去菜园里挖了刚绿了的嫩葱。鸡蛋捻碎,用饼包着,加上油条和嫩葱一起卷着吃。那滋味…… 早饭吃了,娘会每人分一个鸡蛋,攥在手心热乎乎,揣在口袋里,急匆匆跑出门跟小伙伴“碰鸡蛋”。碰了鸡蛋,就跑去秋千架了。 清明节头几天,村子里的男人们会在街道中间刨四个大坑,找出结实的木头插进去埋好,再用结实的绳子吊秋千。几家男人合力,你家的木头我家的绳,一个生产队一架秋千。 秋千比一层楼还高,一片呼喊声里,总是男人们开始。小伙子越荡越高。前进时双手宽宽撑起,荡回时又微微合起。站在下面的人们围成了大圈,秋千每荡高一截,下面就会有集体呼喊。中间也有大姑娘小媳妇荡秋千的,大辫子飞起,惹得小伙子口哨声不断;也有男女混合的,都是年轻夫妻,如果老两口一起荡个秋千,那笑声和叫好声肯定更响;姑嫂一起荡秋千很是耐看,两个女子头对着头,憋红脸,来的时候你使劲,去的时候我使劲。赶上哪个脚踏板差点翻了,吓白了脸,下面更是笑声一片。小孩子自己荡不了秋千,都是大人坐着,抱在怀里,慢慢荡几下。有的孩子一圈下来就是不下秋千,就有了“秋千彪子”的称呼。 十几岁正是疯玩的年纪。我和小伙伴在几个生产队的秋千下穿梭。如果赶上哪个大人邀请带着荡一次,那回家肯定炫耀半天。 清明节傍晚,秋千下的人少了。附近的人家会赶在拆除之前再荡几次过过瘾。也有为了孩子晚两天拆的,人都忙地里的农活,秋千还在,人都散了,不免有些冷清。 有的年头春早,清明时柳叶也不小了。哥哥会爬树折下柳枝带回家,也会用柳枝给我做柳笛。柳树绿了,柳笛响了,清明来了。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记忆。 小时候学校组织的扫墓每年都有,革命先烈都跟着缅怀,可没有如今这般心痛。回家扫墓,知道每走近一步,那个坟茔里有至亲的人,不等到达便泪湿了衣襟。越长大,越怀念那些年幼无知时的欢笑,那时候,亲人都在,日子寒酸,也是美好。 “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如今的清明节,大致是这种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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