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版:九曲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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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2020年08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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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心安处是吾乡



□杨立森
  睡在宾馆的床上,无论三星、四星或五星,我都感受不到家的感觉,那只是旅行途中一个暂憩处。
  家,是一个既可安放身体,也可安放心灵的所在。
  十年前,我搬到了现在的住处。当时的新家宽敞又明亮,推开窗眼见的是鲜艳的花朵、郁郁的法桐,柏油马路替代了坚硬的水泥地板。
  “新”能给人一兴奋、一刺激,但也有莫名的担忧,那是一种对于未知的恐惧。仿佛猎豹妈妈将孩子挪到某处灌木丛,而那儿会不会有危险?它并不知道。
  陌生而又明亮的新居不会带给我忧虑,我的不安来自那些陌生的面孔,想来,我在他们眼中也是一样。最初到来时,一群素未谋面的人住到了一幢楼中,一个单元里,你是谁?他是谁?这家怎样?那家如何?我想应是每个人心中最大的好奇。这好奇带来新鲜,也带来某种不安,某种孤独。
  常言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有时候真的是比远亲重要,可你的邻是无法选择的,只能随机。好似一处陌生的“村庄”,住进一户户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人。
  真的感谢这世上有女人,因为女人是天生的群居动物,最耐不得寂寞,领个孩子,就能很快坐到一起,说到一起。女人越聚越多,渐渐笑语喧哗,孩子们在身边打闹,那笑声赶走了陌生的空气。随后,每个家庭的构成又都通过女人很快传递到各个楼层。
  女人们脸上洋溢着笑容,男人们也很自然地互相打起了招呼。大家渐渐将一幢幢陌生的楼房过出了温暖的气息:我家菜多了送给你点儿,你家有啥急事喊我一声……这是一幢楼房该有的气氛。
  那年冬天,妻子急着去上班,忽然发现车发动不起来了,打电话给我,我也无可奈何。言语间我猛然想起,五楼的男主人是修车的,便赶紧去敲门,那男主人热心得很,立刻下楼鼓捣了一番,“腾”的一声,车发动起来了。陌生的关系却带来了最温暖的感动。
  我搬到这个小区十年了,邻里间从没吵过嘴,没红过脸。说实话,人居住在一起,不可能没有矛盾,但大家从没直接发生过冲突,都是通过物业进行处理,一般调解过后问题都迎刃而解。
  我真的将这处小区当成了我的家,邻居们都那么亲切,这点真是难得。每天出门,彼此打个招呼,就连门卫大爷也熟络得不行。
  有人说,再换套房吧,换套更大的。可我觉得,真的无所谓,多大的房子算大?够住就行。其实,也不是房子大小的问题,而是我害怕再换到陌生的环境,我更害怕,再也遇不到这么多好邻居。
  北宋的王巩被流放蛮荒,其歌妓柔奴毅然随行,五年,王巩奉旨得以北还,带着柔奴去与老友苏轼相聚。苏轼见两人非但没有憔悴,反而“黑发如漆”“面如红玉”,便问柔奴:“试问岭南应不好?”柔奴答曰:“此心安处是吾乡。”
  这回答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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