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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爱勋 住省城时,好友晓辉大老远来看我,带着一个白色狭长的塑料盒。晓辉住在鲁西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我曾去过,村子很老,鸡在街头悠闲地觅食,狗趴在门楼底下微阖双目,沉浸在一个孤寂的梦里。 我好奇地打开塑料盒,里面静卧一枝长长的迎春花,花笺上竖写着一行小字:“聊赠一枝春”。这枝迎春花的花苞比麦粒稍大点儿,褐红色,有勃勃生机。花苞错落有致地排列着,散逸着浓郁的山岚气。我取出花枝,插在从朋友那拿来的酒瓶里。酒瓶是红色的,小口长颈阔肚,圆润细腻。迎春花与红瓷瓶互为映衬,有了一枝独秀的灿烂。 在窗前明媚的阳光里,迎春花的花苞嗞嗞地膨胀开,眼见着就要灿烂绽放。春意浓浓,花香漫溢,暖风吻过迎春花的唇,醉了一季芳菲。 晓辉走后,我还细细品味着这个从乡下飞来案头的春天。对于季节的变化,城市远不如乡村敏感。一枝春,沐浴在清新素净的阳光里,恍惚间,我又回到了青山绿水的故乡,奔跑在纵横交错的阡陌上,蝴蝶扇动着翅膀,绕着烂漫的野花翩然而舞。没有俗世里的浮华牵绊,没有瓜蔓般缠绕心中的浮躁,一个眼神的温暖,一朵花的问候,足慰平生。 南北朝时的陆凯:“折花逢驿使,寄与陇头人,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满腹思念,蕴在一片春光里。 大学读书的时候,乡下玩伴寄来一封信,一枚半干的碧翠的杨树叶子夹在一张粉红色的信笺里,信笺上只有一行字,小楷,字迹娟秀:“送你一个春天吧。” 将树叶举在眼前细细端详,干瘦的筋骨,青春的叶面。屋外春寒料峭,屋内春意盎然。淙淙溪水哗啦啦流在信笺上,流进书页里,眸子润润的,试着抹了一下,竟是相思泪。我把树叶做成书签,每次翻书,煦暖的风,野花的香……沉浸在一片万千旖旎的春光里。 朋友送来的春天,温润,煦煦,像放在胸口的碧玉,又像一只小猫窝在怀里,亲切,柔和……下一年,谁还会千里迢迢地送我一个春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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