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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航 春来吐翠,夏来遮阳,秋来垂丝,冬来藏叶,在我的心里,柳树有一种雅而不肃、洁儿不骄的品行。清明回家扫墓,回到朴拙残破的老宅,徘徊在门前老柳树下寻找曾经的记忆,负疚心绪在这明媚春色里得到消解,竟有一种难得的轻松和平静。 我的家乡靠近汶河,因为临河而居,童年的生活充满了乐趣。上小学前的那年春天,姐姐从林业队下工回家时带回两根柳树苗,原本是想做铁锨柄用,我却拿了一根到院门前,挖了个小坑,把柳树苗种进去,封上土,浇一盆水完事,能不能成活完全不与顾及。过了几天,母亲教训我说:“有心下蛋,无心抱窝,别忘了给柳树浇点水。”后来,那柳树竟然成活了,而且茁壮生长着。 斗转星移,四季在儿时无限快乐的时光中交替,柳树慢慢长大,枝繁叶茂。记忆里,总是一声柳哨儿清亮的长调率先打破季节的沉默,在桃花未红、杏雨未飘的时候,唤醒春天。每逢清明,老家有插柳的习俗,全村没有几株柳树,我家的柳树便成了牺牲的对象。左邻右舍的小伙伴儿跑来,向母亲打声招呼,折上几枝,乐呵呵地跑回去插到自家门楣上。老人说,这是为了避邪,还有祈祷风调雨顺之意。 夏天在知了的第一声鸣叫中开始。我和玩伴除了弄些面粉做成面筋粘知了外,还常常打鸟。打鸟的弹弓是用柳树上的树枝做的。从柳树上砍下一枝“丫”字形的树杈,用橡皮筋系上一个帆布片,便做成了弹弓;当秋风萧萧,黄叶满地时,在整个院里院外的树种里,只有柳树依然保持着它的暗绿色,把绿色留到最后,以期减少冬日萧条、寂寥的时光。 年复一年,我在不断地求学中逐渐成长,柳树也茁壮生长,树杆上的斑驳与褶皱,记录着它陪伴我们的风雨岁月。每到周末或放寒暑假回到家,第一眼便望到母亲站在大柳树下。记得有次中秋节前,因为公共汽车晚点,回到村里天已经黑了,皎洁的月光中,几根枯老的柳枝划破平静的苍穹,母亲坐在马扎上,昂着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村口。看到我的身影,她急急地迎过来说一句:“怎么这么晚!”伸手接过我的书包,身躯越发佝偻了,我的心猛然抽搐起来,泪水在眼里打转。后来结婚生子,母亲又在老家帮我照看了几年孩子。周末,柳树下有了两个身影,母亲牵着儿子,期待着我和妻的归来。 2009年,母亲八十寿终,那棵弯腰老柳还耸立在门前。徘徊在老柳树下,思绪万千,不知若干年后,在生命轮回的天际,老柳树是否还在那里等我。我想,一定会的,如我对柳树的深情,也如这老柳树年年岁岁在老宅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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