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版:生活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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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的炒蒜薹
一场有惊无险的感冒
2022年01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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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的炒蒜薹
                □贾东



作者简介
  贾东,潍坊人,2001年调入北方工业大学任教,现为建筑与艺术学院教授,曾获中国建筑学会中国建筑教育奖、北京市教学名师等,著、编有《中西建筑十五讲》等多部专著与专业丛书。

  炒蒜薹,在故乡是一道细菜,平时居家吃得很少。我奶奶炒的蒜薹是我从小学到高中一道难忘的美味。
  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个大院,还有后院和西院。童年记忆里的老宅是宽阔的平面,晚上有如同天幕一般的星空,需要脑袋摇来摇去才可以看到这天幕的边界:房子和院墙。太阳出来,院里的那棵桃树发出好闻的气息。三四岁的我,整天在几个院子跑来跑去,跑累了,便去爬桃树,这时在屋里忙活的奶奶便会喊一声:别折腾啊。从桃树上下来,就跑到奶奶身边转一圈,奶奶很少说话,依旧忙她手中的活。我掀开门帘,进到另一个屋里,去找我的曾祖母。曾祖母一年四季都在炕上,端坐着晒着太阳,闭目养神。看我进去,曾祖母有时从点心罐子里拿一块点心给我吃,而更多时候看看我,说几句话,就继续闭目养神。我便回到大院,找奶奶养的猫。但院子实在太大,可藏匿之处太多,一般很难在院里看到那只猫。寻猫不到,几本小人书也已翻得烂熟,我便找出父母的纸张与笔,开始自己画画。
  那时午饭和晚饭,都是父母、哥哥姐姐下班或放学回家做,我们五个一起吃。奶奶、爷爷、曾祖母、四叔他们几个一起吃,哪边做了好吃的,都会分享一下。那时我太小,对于奶奶做的饭食没有太深的印象。真正开始记住奶奶炒的蒜薹,应该是从我上学开始。那时候家里的老宅已经缩小了,只留下一个狭窄的院子,家里常住人口也没那么多,有一个阶段甚至只有父母、我和奶奶。奶奶那时七十多岁了,依旧一个人做饭过生活。
  奶奶有自己的小厨房,是靠着小院里的梧桐树搭起来的厦子。有时候我放学回家,看到奶奶站在阴暗狭小的厨房里,不断地在铁锅里翻炒着,如果闻到那种特殊的诱人的蒜薹与甜酱的爆香,就知道奶奶又在炒蒜薹了。我放下书包喝了水,做自己的作业。一会儿父母做好了饭,我们三人围坐在一起吃,饭菜都很简单,但必定会有稀饭或者面条。这时我的身后会传来奶奶的喊声,只有一个字,东。我赶紧回头,只见门外,裹着小脚的奶奶站着,手里端着一个小盘子。我赶紧开门,喊一声奶奶,把小盘子接进来。吃吧,奶奶只说两个字,便转身走了,裹着小脚的奶奶走路时身子不由地左右摇晃着。
  那是一个镶着两圈蓝边的小盘子,似乎是原来大家庭吃饭时放咸菜用的,盘子中间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炒蒜薹,半肥半瘦的肉丝与蒜薹一样粗细,蒜薹切得长短一样,瘦肉含着浓浓的酱色,肥肉已经煸炒得晶莹剔透。奶奶喜欢把蒜薹煸炒得特别透,每一根肉与菜都熟得均匀,里里外外饱含着甜酱,肉香菜香,油香酱香,热气腾腾。后来我想,炒蒜薹应该不是一次下锅,应该是有好多道工序才炒得这样。奶奶给的这一小盘炒蒜薹,恰好够一个孩子的菜量,我心满意足地吃完。有时候奶奶还会再给一张大拉塔饼,这都是她给孙子的独享饭食。
  奶奶似乎每天都闲不下,但似乎也不是很忙,有时候她会安安静静地坐着,自己泡一壶茶喝。她似乎没什么爱好,养猫也好像是在做一件事,照顾猫,照顾猫的小窝,照顾猫生的小猫,而不是逗着猫玩。
  奶奶每天挪着小脚,烧水做饭,弄自己的一日三餐,我甚至没有意识到奶奶在一天天变老。而奶奶的猫,已经换过几只,最后一只也明显老了,有一年难产去世了,受了很多罪。我很少见奶奶流眼泪。那一天,奶奶叹了一口气,泪水流了下来,说,往后,不养猫了。
  我读到高中时,好像就是奶奶的猫去世的那年秋天,奶奶在屋里摔倒了,腰和腿一直痛,两天后不能下地了,后来查明白,是股骨头骨折。从那以后,奶奶就没有下过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吃到奶奶炒的蒜薹。
  大二寒假,我带着买给奶奶的麦乳精回家,奶奶却已在那个秋天走了。我对着奶奶那窄小的屋子、空荡荡的床,叩头。这时,我明白了:后人对祖辈行礼,既是悼念祖辈,也是让自己心安。
  一晃几十年过去了,有时候静下来,会想到那个小蓝盘子,会想到奶奶炒的蒜薹,想起奶奶擀的拉塔饼,吸一口气,又想起奶奶那双会拧柳哨的大手,耳边似乎响起几声清脆的柳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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